领口是大胆的深V剪裁,布料带着细微珠光。 他问得近乎贴心:“这件衣服设计精巧,但穿脱不算容易。需要我们的人协助他吗?” 江意衡微微抿唇:“让他自己来。” 余容暗暗咋舌。 “那我帮他送去。” 他爬上试衣区的台阶,将那套用防尘袋隔好的西装捧到简星沉面前。 递出时,他用几近怜悯的神情看着他。 简星沉接过衣服,手指在防尘袋的边角上微微蜷起。 他翻开衣领,没有在里面找到任何配套的衬衫。 大胆的剪裁,将胸前一道倒三角区域完全|裸露。 余容察觉到少年的迟疑。 “这是我们为均和少爷量身定做的深V款,没有内搭。直接套在您的T恤上,效果不会好。” 他轻声补充,“如果效果不好,殿下恐怕不会高兴。” 沙发上,江意衡翘起一条腿,依然是那副好整以暇的表情。 言均和却漫不经心地偏过头去,好像压根没兴趣观赏这场试衣表演。 即便如此,这对简星沉而言,仍是一场无声压迫。 他的手指收紧,指甲掐入掌心。 从小到大,他饱受地痞流氓的刁难,早已学会了忍耐。 但他不得不承认,那些拳打脚踢和下三滥的言语辱骂,比起贵族这种不动声色的羞辱,还是差得太远了。 少年缓缓褪下外套,犹豫着卷起T恤下摆,动作却顿住。 余容刚接过他的外套,挂在一旁。 一回头,他却瞥到少年身上露出的那件古板老头衫。 可面对王储殿下投来的视线,他只能努力维持脸上的平静。 简星沉没有继续褪下T恤和背心,只是僵硬地低着头,双手防御般护在小腹。 余容见过这种表情。 在进入工坊之前的职业早期,他为民间客户做衣服的时候,曾见过好些身上带疤的人。 他们往往都很避讳露出那些身体区域。 这个少年大概也不例外。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抗拒深V的理由,就太正常了。 “您是肚子受伤了吗?”余容问得很轻,不想刺激到他。 简星沉没有回答,只是抬起眼,望向前方,似乎在等江意衡接话。 沙发上的江意衡忽然笑了一声。 “受伤?” 她似乎是觉得可笑,眼神却一点点冷了下来,“他不过是怀着孩子。什么时候,这也算是受伤了?” 在下巴落地之前,余容的表情先石化了。 他实在不理解,王储殿下为什么要带着别人家的新郎,还是怀着孕的新郎,来这里替她自己的未婚夫试衣。 可惜他在入职时就签署了保密协议,更何况这位王储殿下的铁血手段,他早八辈子听说过。 只能把这些匪夷所思的八卦消息,咽下肚子。 余容屏住呼吸,揣摩过两边的态度,试图缓和僵局:“深V西装是这几套礼服中剪裁最修身的。他现在这样,穿上可能会影响效果。不如,我拿几件别的给他试试。” 他朝着台下两人再三鞠躬,小心翼翼转身,取来几件剪裁更为宽松、式样更加保守的礼服,递到少年面前。 简星沉仍是怔怔站着,半天也没有伸手更衣。 余容突然想起什么,回头望去:“这帘子,怎么还没拉上。” “我不介意看着他换。” 江意衡却微抬下颌,唇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什么爱好,他不是别人的新郎吗? 余容头皮发麻。 背后,言均和却不由发出一声轻笑。 “殿下就算有闲情逸致,也不用为难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吧?” 江意衡挑眉,语气带着一丝讥讽:“你什么时候开始体恤平民了?” 两边一时僵持。 半晌后,余容头痛欲裂,不得不再次打圆场,语调近乎如履薄冰:“殿下今天既然是为了均和少爷而来,不如就看在他的面子上,顺着他一次?” 江意衡没再说话,只是抬了抬手,权当默许。 余容松了口气,离开试衣区,抬手朝上空打了个响指。 助理立刻启动帘幕的自动滑轨,将试衣间与观众席徐徐隔开。 江意衡扫过腕上终端,上面跳出一条来自许知连的消息。 合成信息素已经准备就绪。 许知连最多加班到九点,她也不想在这里耗费太久。 帘幕合上前的最后一瞬间,她抬眼,冷声吩咐少年:“晚上八点之前,你得回医院。别让我等太久。” 帘幕拉开又闭合,简星沉像被审判的舞台演员,一套又一套地换上礼服。 江意衡靠坐在沙发上,一直专注地欣赏他的试衣表演。 可无论他怎么换,她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 这些为言均和量身打造的礼服,穿在少年身上总显得格格不入。 怎么看,怎么都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 “就没别的了?” 江意衡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更冷,“好好的衣服,为什么在他身上就不行。这种成品,你要我的未婚夫在婚礼上怎么穿。” 言均和撇过脸,几乎嗤了一声。 余容冷汗直冒,立刻躬身赔笑,唯恐江意衡要退单:“肯,肯定是衣服的问题!还有最后一件礼服, 请殿下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如果还是不行,我们会立刻重新制作!” 他诚惶诚恐地捧起那件礼服,亲手送到少年手边。 帘幕再次合起。 隔了很久,都没拉开。 江意衡像每个等人试衣的客户那样,几乎要失去耐心时,天花板上的灯一齐灭了。 黑暗中,余容再三道歉:“抱歉,殿下,可能是跳闸了!您稍等,我们马上启用备用电源!” 数分钟后,在备用电源的加持下,整个试衣间的灯光仿佛遵循某种节奏般,一排一排被人重新唤醒。 两名助理一左一右,将高达数米的沉重帘幕徐徐拉开。 与此同时,试衣区后方的灯光,极其缓慢地亮起。 如同月亮从云后重新浮现,一缕温暖光线投下夜幕,柔和地落在少年身上。 比起他的轮廓,江意衡最先看到的,是他身上闪烁的细碎光芒。 好像月光落入水中,每一道涟漪都在微微战栗着倒映出皎洁痕迹,从少年的肩头洒下,由密至疏,沿着他身上月光般的丝缎,流向他的周身。 而他本人却毫无察觉般,手足无措地低着头,不断检查披风左右,好像担心自己会弄皱昂贵的礼服。 江意衡原本懒洋洋地倚靠着沙发,此刻,却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耳畔的声音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她才终于听清。 “殿下,是满意这件吗?” 余容问得非常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