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发出声音,但程与淮还是感受到了来自她胸腔止不住的震颤,宛如惊蛰时分,春雷乍响,万物生长。 他忽然生出某种错觉,那雷声仿佛是响彻在自己的胸腔里,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回到南院,程与淮将人放在沙发上,取来医药箱,轻拍桌沿。 没等他开口,江稚就把脚搁上去,微侧着身调整好姿势,方便他清理伤口。 程与淮先用湿巾擦干净手,解开方巾,棉签沾上消毒水,刚碰上伤口周围凝固的血迹,江稚感到一股凉意,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下,他停住动作:“疼?” “……嗯。” 大概怕她乱动,伤口再次流血,程与淮轻按住她脚踝:“那我轻点。” 他温热的指腹,按在她皮肤上,热度从那处扩散,迅速蔓延开。 江稚的脸也隐隐发烫,她定了定神,望向窗外。 两秒后,视线又收回来,继续看他。 男人表情专注,长睫微垂,根根分明,如同两把交合的小扇,在下方印出清影。 她不止一次地怀疑,长着这么浓密的睫毛,真不会遮挡住视线吗? 江稚又看向他耳边的浅紫色长形花瓣,好神奇,居然还没掉,而且他也没发现么? 不得不说,他这张脸长得实在过分好看了! 五官立体,轮廓深邃,还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要不是慑于他身上自带的凌厉气场,谁见了不脱口直呼一句绝色大美人啊? 程与淮贴好创可贴,见她仍失神地盯着自己,出声提醒:“好了。” “发什么呆?” 江稚大着胆子调戏道:“我是在看程总貌美如花。” 不小心沉迷了一下美色而已。 程与淮看她一眼,起身走进洗手间。 身影映入镜中,他才发现别在耳边的紫花,抬手取下,捻在指尖,想到她说的貌美如花,不禁微微失笑。 她是什么时候把花夹上来的?他竟半分没察觉。 程与淮关掉水龙头,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惊呼,疾步走出:“怎么了?” 江稚摸着空空如也的颈间,神色慌乱:“我项链不见了!” 明明出门找腼腼那会儿还在的,很可能丢在后山了。 “别急,我这就叫人帮忙去找。” 程与淮回忆了下那条项链的样式,银色细链,串着红宝石吊坠。 认识她以来,她衣服从未重样,项链却没有换过,一直戴着。 江稚下地时不小心碰到伤口,疼得皱眉:“我也去。” “项链很重要?”他问。 江稚轻轻地“嗯”了声,点头:“很重要。” 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她的。 “好,我陪你去。” 两人沿着回来的原路找过去,佣人们也分散四处寻找,然而直到天色擦黑,还是一无所获。 今晚不见月亮,树林里也没装路灯,黑黢黢的,几乎无法视物。 考虑到她的脚伤,程与淮提议说:“明天再来找吧。” 渐深的夜色中,长路望不到尽头,江稚垂头丧气地想,也只 能这样了。 由于他们找项链错过了主院的晚饭时间,厨房那边直接把晚餐送到南院,摆在江稚面前的正是她白天心心念念的,百年老字号祥德斋的招牌秘制烤鱼,色香味俱全。 可惜她此时魂不守舍的,食不知味,只勉强吃了几口。 程与淮也没怎么动筷子,佣人来收拾时,一桌丰盛的饭菜几乎原封不动。 等江稚回房后,他仍坐在客厅沙发上,陷入沉思。 手机的连续震动声打破安静,他接通电话,高阳的声音传出:“程总,今晚的跨区会议需要推迟,或者取消吗?” 每次会议程与淮都会提前就位,今晚时间临近却反常地没出现,高阳给他发了信息也没回,以为他临时被别的事绊住了。 程与淮语气淡淡:“不必。” 夜深如水,薄云消散后,朗月重现夜空。 会议结束已是凌晨一点半,程与淮洗完澡,准备下楼倒水,留意到隔壁房间门没关,透出橘色灯光。 这个点了还没睡? 程与淮轻敲了敲门,没回应,从门口望进去,床上的人蜷缩着身体,被子被踢到床尾,大半悬空,要掉不掉。 他走近床边,弯腰拉起薄被,盖到她腰间。 她眉心皱着,睡得并不安稳,肤色白皙的缘故,颊边泪痕清晰可见。 程与淮眸色微沉,调高空调温度,转身走出房间。 江稚正被一场沉甸甸的梦境拖着,她翻山越岭涉水,过了好几个春夏,终于抵达遥远的海边。 海风很大,吹得她东倒西歪。 她表明来意,想要赎回寄存的宝藏。 看守宝藏的恶龙狞笑着告诉她:“你钥匙丢了,赎不回去了。” “你胡说,明明还在!”她惊惶地一摸脖子,竟然真不见了。 江稚猛然从梦中惊醒,喉咙干涩,冷汗涔涔,好像真的声嘶力竭过一样。 她按亮手机,四点四十二分。 天快要亮了,江稚决定再去后山一趟。 她披了件薄外套,经过隔壁程与淮房间,只见房门紧闭,静悄悄的。 她没惊动他,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客厅的灯居然还亮着,难道他昨晚上去前忘了关? 江稚来到橱柜前,拉开抽屉,奇怪,她明明看到林管家把手电筒放里面了,怎么会不见了? 手机手电筒的照明范围有限,江稚又取了一盏门口的花灯,灯很亮,足够照清前行的路。 她走得很慢,仔仔细细盯住地面,一寸寸去找。 山里的夜,温度偏低,风从四面八方涌来。 江稚忍不住轻颤了下,连忙裹紧外套。 那冷意却透过涨热的眼眶直击心扉,凿出她掩藏的所有脆弱和不安。 项链,要是找不到……怎么办? 这是她第三次把它弄丢了。 花灯被风撞来撞去,江稚压低重心,艰难地逆风前行。 忽然间,前方树林中远远地斜出一束灯光。 江稚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抬眸望去,依稀看到一团模糊人影,正朝着她的方向靠近。 江稚握紧了灯笼,怎么会有人? 会是谁?! 很快,江稚就从对方行走间不疾不徐的从容姿态,辨认出了他的身份,悬着的心霎时一松。 紧接着,疑惑跃起:这个时间,他怎么会出现在后山??? 该不会是来帮她找项链的吧?! 天色灰蒙蒙,仿佛清水里融了墨,随着距离缩短,男人英俊的面容逐渐清晰。 江稚眸光一瞬不瞬地追随着他,脑中闪过那部看过很多遍的电影《傲慢与偏见》里的某个经典画面—— 达西先生从薄雾晨光里走来,带着满腔炙热爱意,坚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