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戏,很累很辛苦。 痛感越发剧烈,程与淮额头冷汗涔涔,微微弓起身体。 既然这样,以后就不用再演了。 她本就是为她外公的遗作而来,那幅画早已交回她手上,他们之间两清了。 勉强算得上,好聚好散。 纵然再不舍,除了合约,他还能用什么留住她? 可为什么要留住她? 她又不喜欢他。 她为什么……不喜欢他? 他本来真的以为,他们已经两情相悦了。 最可笑的是,他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就输了。 输得一塌糊涂。 要是没有抄近路就好了…… 如果那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脑中一片混乱,程与淮点开对话框,删删改改。 “合约提前终止。” “合约提前解除。” “合约提前解除,我已向奶奶坦明。” 发送成功。 下一秒,他又手忙脚乱地按了撤回。 醉意骤然消去大半,痛感却有增无减。 再三确认提前解除合约的消息成功撤回,程与淮将手机压在胸前,沉沉地松了一口气。 被他压在脸下的玫瑰花瓣也跟着心有余悸地发颤。 突然间,紧贴着心口的手机震动了下。 不亚于山崩地裂。 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明明已经终止了倒计时,原来竟是假象,给了侥幸生还的希望,最终猝不及防地在胸前引爆。 大约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程与淮指尖轻颤,点开收到的新信息。 几乎同时,他闭上了眼睛。 手机屏幕仍亮着,显示出聊天页面。 …… 【你撤回了一条消息重新编辑】 好开心呀好开心呀好开心呀好开心呀: “好” 第59章 心他后悔了 大概是年少漂泊异国他乡的缘故,江稚是个归属感并不强烈的人,这世上能让她用到“回”字修饰连接的地方并不多。 苏州老家是其中之一。 江稚记得每年暑假爷爷都会带她回来住上一段时间,白天走遍城里各个角落,黄昏兴尽归家,用过晚饭,窝在天井树下的藤椅里,捧着西瓜,数星星,听爷爷讲过去的故事…… 爷爷的故事大多跟奶奶有关。 因而江稚和奶奶素未谋面,可对她并不陌生。 那是个温婉美丽又不失坚韧的女人,风雨飘摇的特殊岁月里,夫妻被迫分隔两地,她无依无靠,独自生下儿子,艰难抚养,吃尽了苦头。 后来历尽艰难一家人终于团聚,眼看就要苦尽甘来,一场普通的伤寒却轻易带走了她的生命。 这一世夫妻缘分虽浅,但刻骨铭心。 爷爷没有再娶,带着年幼的儿子一路南下去了香港,摸爬滚打,创业打拼,最后定居桐城。 去年冬初,爷爷在桐城病逝,临终前留下遗言,要回老家和奶奶合葬,落叶归根。 这是他们的约定。 生同衾,死同穴。 江稚收回心神,提着行李箱踏入院子里,回忆画面纷至沓来。 只是爷爷再也不会从屋内走出,接过行李箱,慈爱地摸着她的头,笑说:“累了吧,爷爷给你做了好吃的,赶紧洗手去。” 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一草一木和记忆中相差无几,当年南下赴港前,爷爷把老宅托给了小姨子,三年前小姨子撒手人寰,如今是奶奶的外甥女在帮忙看管房子。 江稚喊对方桂芝姑姑。 桂芝姑姑准备了一桌她喜欢吃的饭菜,她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每样都吃了点。 吃过晚饭后,江稚打算出门到附近逛逛,兜来转去,走到了熟悉的杏花老街。 斯京入夜后街上行人寥寥,冷冷清清,远没有国内鲜活热闹。 人声鼎沸,街边两侧规整地支起各种小吃摊,铁板鱿鱼,炸串烧烤,锡纸花甲,酸辣粉肉夹馍…… 迎面走来各色面孔,青春洋溢的学生,略带疲倦的上班族,精神矍铄的老人家。 江稚站在街角,看着不远处的馄饨摊子,老板娘动作利索地往锅里下馄饨,白色蒸汽一涌一涌地往外冒,被灯光染成温暖的橘色,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她喜欢待在热热闹闹的人群之中。 江稚从街头闲逛到巷尾,走着走着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穿出长长的小巷,经过一家奶茶店,听到放在门边的音响在唱: “我们在途中匆匆挥手并不说告别……” “不问出路,不求退路,我心惟一归处 沿着你的方向昼夜奔赴……”【注】 灯火阑珊,晚风留人,她驻足倾听。 一曲终了,原路折返,行至永安桥时,眼前忽然一亮,天上炸开一簇彩色烟花。 桥下波光粼粼,游船接连穿梭而过,水面月影碎了又碎。 江稚独自站在桥上看烟花。 直到烟火燃尽,她仍立于凛冽寒风中,仰望着夜空。 薄薄烟雾弥散后,视野尽头出现一泓月明。 弯月棱角分明,在她眸底由清晰变得朦胧,又由朦胧转为清晰。 夜深寒重,有说笑声隐约传来,江稚裹紧外套,转身往回走。 在她身后。 一颗流星划破天际。 翌日,天气依然晴好,江稚带了两束鲜花和三杯饮料去山上墓园看爷爷奶奶。 照片里他们都是年轻时候的模样,她没见到爷爷最后一面,好在送了他最后一程。 照片是她选的,当初爷爷病重入院,偶尔意识清醒,总念叨着怕奶奶认不出他。 他老了,头发斑白,满脸皱纹。 照片里,爷爷风华正茂,笑得很温柔,是奶奶熟悉的样子。 她相信,纵然阴阳相隔数十年,奶奶也一定会一眼就认出他。 江稚在墓前坐下来,从纸袋里拿出饮料,芝士莓莓给奶奶,庐山云雾是爷爷爱喝的。 她有些困,和他们碰杯后,喝了两口咖啡提神。 “爷爷,您一定和奶奶在另一个世界重逢了吧。” …… 很多很多深埋心底的话,只能跟爷爷说。 直到此刻,江稚终于懂得,为什么爷爷每次带她回老家都喜欢来山上,一待就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 累了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就会想要回到心疼自己的人身边。 “爷爷,怎么办?我好像……有点累了。” 全世界沉入寂静,她倾身靠着墓碑,疲倦地阖上眼,就这么睡了过去。 醒来时太阳已升得老高,阳光格外温暖,微风吹动发丝,好像爷爷宽厚的手掌在轻轻抚摸。 正认真感受着,江稚突然捕捉到一阵异样的声响,低头看去,只见一只胖乎乎的黑猫伸出爪子去扒拉她喝剩的咖啡。 被她当场抓了个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