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想到了玉龙的身死,宋挽风的背叛。而杨大哥他们都在外面,她觉得她好转一些了,她觉得她好像可以暂时抵抗魔笛一会儿了。也许她能帮大家,也许她不是毁灭者呢?
玉龙:“雪荔。”
可外面还有少年叹息一样的轻声:“阿雪……”
雪荔终于走到了浓雾尽头,她奋力上前,泪水在眼中打转。少女用匕首去刺那重雾——
“阿雪。”
薄刃刺穿衣袍、肌肤,几乎贯穿心脏。林夜动也不动,以身承伤,夏君的双刀刺穿他的心脏时,继续上前,刺向少女的心口。
夏君一击便走。他急速退出战场,窦燕跌撞间看到白离那处众人的危机,左右为难之际,转身去拦白离。
林夜心脏处的血,一点点渗出胸口,血液浸透衣袍,沿着相挨的肌肤,流向怀中少女的体内。摧残人心神的魔笛声,在那重血流向雪荔时,声音开始变弱,困住少女神智的迷雾开始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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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要亮了。
张秉和叶流疏遗憾笑:“钦天监弄错了,今夜没有星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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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暗暗,星子落地。
天光骤亮,红日将出。
雪荔模模糊糊地睁开眼一瞬,模模糊糊地看到林夜抱着自己,与自己一道跪在血海尸山中。这一幕依然像幻境,她在幻境中刹那见林夜,忽然觉得自己如此想念他。
她仰头失神。
林夜低头,擦掉她脸颊上的血。他好像感觉不到痛,他的笑容像梦境一样虚假,他与她抵额:“别怕。
“千山万象,风雪相催。此一程山遥路远,我会伴你同行。
“阿雪,我带你走。”
风雪相催,山遥路远。而天光微亮,日光熹微间,似乎新的一天又将开始。
天地大寂。
在心头血流出的这一刻,一切都结束了。
神志迷乱的少女与温柔隽秀的少年在凌乱战场中,他们抵额而跪,任由那心口血弥漫,任由那心头血由一者流向另一者。魔笛摧残算什么,背叛与痛苦算什么。
此时此刻,雪荔迷离地靠在林夜怀中。她的眼睛,像拂晓的天空,一目不眨地望着他——
她看到了太阳。
她看到了他。
她看到微弱的明光在清晨薄雾间飘曳,驱逐此地的悲惨与幽晦。
红尘人间,寰宇四海。从此后,不识天地只见夜。
第103章 “阿雪,欢迎回家。”……
“哐——”
白瓷盏沿着张秉的额头擦过,流下一片血渍。跪于一旁的叶流疏心尖陡颤、浑身发冷,而她余光中看到的跪于另一旁的青年郎君,他无视自己额头被砸出的血,再次拱手伏身,告声“死罪”。
高殿烛火荧煌,气氛却压抑。一重重花鸟兽灯照在影壁与屏风上,屏障物上照出宣明帝高耸的几近扭曲的身体。
疯狂的咳嗽声,从上座传来。
殿中落针可闻,皇帝呼吸急促。跪于地上的男女谁也没出声打扰,良久,张秉和叶流疏,终于听到宣明帝那从齿缝中挤出来的话:“所以,你借兵符,让凤翔将士出兵,帮南周川蜀军,打赢了这场仗?”
半月前,霍丘国从大散关退兵。
世人这才发现大散关山中几乎挖空,可通向凤翔。霍丘军退回凤翔后,又深入北周他地,化整为零。这些日子,北周民心惶惶,有人惊恐地说“南周照夜将军复活了,打算攻打北周”,有人愤懑地问“霍丘军为什么进入北周,这不是引贼入室”。
流言万千。
却没有一道流言,质问为什么张秉能用一道手书伪造兵符,催动北周边境之兵。
张家人……好哇、好哇!
宣明帝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伴随着咳嗽,他感到心间绞痛,双目模糊。那痛意渗透五脏六腑,他百般忍耐,却终是撑不住,一口血哗然吐出。
黑血溅在龙角微翘的桌案上,宣明帝摊靠着椅背,看着那潭血。失神间,浑浊的双目、两鬓的白发、发抖冰冷的手脚,无不彰显这位帝王的枯槁虚弱、病入膏肓。
张秉色变,膝行数步,衣摆曳地:“陛下,保重!”
叶流疏更是直接起身,疾奔向皇帝,弯身扶起皇帝。她多年做惯这样小意模样,抬眸间,美丽的眼中渗出泪水。美人落泪,宛如珠玉溅荷,楚楚动人:“父皇,是儿臣不孝,没有办妥这桩差事。父皇罚儿臣便是,莫要气坏了身子。”
宣明帝喘着气,目光在叶流疏面上流连。
宣明帝闭了眼,缓了下精神,让自己情绪平静些:“所以……林照夜没有死,他假扮南周小公子,和我北周和亲?”
“是,”张秉温声,“五日前,南周递国书。南周新帝忙着登基事宜,言明照夜欺瞒建业,满朝震惊。照夜身陨秘事,是南周先帝定下的……如今南周先帝已薨,大散关战争刚刚结束,他们不想撕毁和亲盟约。”
张秉垂眸:“若两国不想起战事,臣以为,陛下应当联手南周,共抗霍丘才是。霍丘狼子野心,应驱逐出境,遣去西域,永不为盟。”
宣明帝枯白的手指敲着案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