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时想起一个死了很久的人。
裴晏眸光微动,淡然道:“世子是何时去元将军那儿的?”
刘旭神色紧绷:“我现下头疼得紧,什么都想不起来。”
“如此那请世子随我回江夏,州府多的是地方,世子养好身子,待一切查明,再启程也不迟。”
刘旭勃然怒道:“荒谬!军情紧要,岂容如此耽搁!”
裴晏面不改色,继续问道:“那世子不记得时辰,可还记得自己深夜探访,所为何事?”
刘旭反问:“裴少卿这是在怀疑我?”
裴晏冁然笑道:“屋子里三个人,一死,一重伤,唯有世子毫发无损,何况那么多人证实世子亲自命人不许靠近将军府。你与他素来不合,我即便不作论断,只把这情形报上去,世子以为,旁人会如何想?”
刘旭冷哼:“我既然毫发无伤,又何必留在那儿?连这都看不明白,你这廷尉少卿是怎么当的!废话少说,你可有证据?”
裴晏眼尾扫过屋内其余几人,温声道:“元将军不管血脉为何,他到底姓元,岂能死得不明不白。并非是我要找证据指认世子,而是世子得有证据自证清白,否则,怀王殿下在北地苦战柔然,怕是又要惹人忌惮了。”
刘旭哑然,他过去在京中与裴晏打过几次照面,也听过些传闻,有些拿不准。他咽了咽,眸光直往一旁那几个杵着的家伙身上扫。
卢湛知道个中缘由,自是乐得看戏,徐桢和另外两人却如芒在背。
裴晏见刘旭果然犹豫了,摆手让卢湛带他们先去外头候着。
“我想与世子做笔交易。”
刘旭狐疑地看着他:“说来听听。”
“益州战事非一朝一夕可平,待世子凯旋,朝廷早就派下新的镇将了。元将军虽死,他这位子却是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世子。”
刘旭冷哼道:“我本就不稀罕。”
“自然。”裴晏抿笑道,“江州刚逢水患,如今又起疫症,眼看秋收在即,实在是需要人手。元将军为歹人所害,新人赴任前,按理当由世子掌管江夏军镇,然世子天亮就要启程,裴某或可为世子分忧。”
“你倒是会坐享其成。”刘旭想了想,“可如你所说,那么多人证实是我不让人靠近将军府,你要如何证明我清白?”
“徐参将方才不是说了,是元将军亲自下令,不许旁人靠近将军府,世子不过也是执行军令,何罪之有?”裴晏笑意渐收,“只要这屋子里是一死,一重伤,没有第三个人。”
“可……”刘旭忽地一顿,明白过来。
裴晏笑了笑:“这府中眼下只有我们六个人,世子可不要想得太久,若待会知道的人多了,一传十,十传百。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刘旭冷笑:“当初京中那桩风月案,裴少卿咬死了不放,我还当你是什么刚直不阿的铁判,原来也不过如此。”
裴晏垂眸,幽幽道:“此一时,彼一时。”
徐桢在外头坐立难安,裴晏让他们候着,他也不敢走,三人站在角落里,和卢湛隔开一些距离,各有心思。
其中一人忽地倒吸一口凉气,卢湛不由得扫了他们一眼,徐桢连忙赔笑。
“瞎嚷嚷什么?!”他压低声说道。
那人偷觑卢湛,见其转过头去才低声道:“我想起件事。”
“什么?”
“方才我们在裴少卿屋里见着的那个娘子,好像就是酒宴上一直陪着世子的那个,老赵说是他亲眼看着世子和她进屋去的。”
徐桢转眸思忖片刻,双眼微眯:“你看错了。”
“绝对没有!”
“你们都在外面,只有我进去了,我说不是就不是。”徐桢伸手捏紧他的手臂,一字一顿重复道,“你看错了。”
对方张大嘴顿了好一会儿,恍然地啊了一声,笑道:“是……小的看错了。”
徐桢满意地点点头,心里顿时放松下来。
他本还在发愁该如何讨好裴晏,竟这么快便有送上门的把柄。
他情不自禁地笑起来,眼神扫向卢湛,卢湛迅速地移开眼。
门嘎吱一声开了,裴晏独自出来,徐桢连忙上前:“世子他……”
裴晏笑了笑:“世子头晕,行走不便,还请徐参将叫些人来,将世子和重伤的于副将抬回去,好生医治。”
徐桢想着也不急于一时,便应下来。
他们刚转身,卢湛凑上来本想与裴晏说方才这三人嘀咕的那些,裴晏却先一步开口,轻声道:“杀了他们。”
卢湛一愣,裴晏神色冷峻,又催了一声:“快。不能让他们出去。”
他点点头,抽刀追了上去,只须臾便回来了,身上滴血未沾。
卢湛赶忙将刚才读唇语看来的消息告诉裴晏,好奇道:“大人怎知他们打算威胁你?”
裴晏嘴角勉强地动了动,轻声道:“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
“回头再说。”裴晏打断他,拿过卢湛手里的刀,二话不说,朝着自己的腹侧一刀扎进去。
“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裴晏咬牙拔出刀递还给他:“你进去,送刘旭回他自己那儿,注意避人耳目。”
“那大人你呢?”
“我出去应付外头守着的那些人。”他咬牙忍着疼,“你记住,贼人藏身内室,趁你不备,杀了那三人,又挟持了我,伤人逃走,你追出去,却在东门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