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锦婳出了房门,来到正房正厅拜别了外祖母、舅父舅母以及继母刘燕娘,晃眼间,林老太太看着眼前穿着嫁衣的吴锦婳,面容却渐渐与当年出阁的女儿重叠一致,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紧紧地抓住吴锦婳,就像当年对着女儿一般,对着吴锦婳不舍地谆谆嘱咐着,“儿啊,出了阁就不比在家中,万望我儿要勤谨侍奉舅姑如父母,敬顺丈夫,勿违夫命,主中馈要懂得勤俭持家,和睦妯娌,善待仆婢,若是受了委屈,万万要隐……隐忍为上!”
卞氏等众媳妇扶住了她,劝慰道:“母亲莫要伤心,姑娘是去享福呢!”
礼官一声:“新妇出阁——”
无论往日如何,如今此时此景,众人皆眼眶含着泪,送新娘出了门去,自此以后,姑娘便成了别人家的新妇。
她挣开了手,追了出去,颤抖着手,轻轻抚着吴锦婳的嫁衣,“儿啊,若是夫家不如意,咱就回娘家,母亲为你做主,某要……某要再早早就把为娘的丢下!”
红盖头下的吴锦婳咬着下唇,两行清泪落下,轻轻唤了一句,“外祖母,保重身子,妙妙会过得很好的。”
新娘由喜娘拥着出了门,林家大少爷林见源早已等候在门外,他今日是作为她的兄长,是作为她的娘家,是要成为她的后盾,要在往后为她撑腰的人,他想,这样也很好!
他背起成为了新娘的她,这也许是他这一生中,唯一一次能如此亲近地靠近她的一刻,他轻轻道了句:“妹妹,兄长送你出嫁。”
“谢谢兄长。”
陆懋前厅的照壁前,看着喜娘簇拥着的,被林见源背着的那抹绯红。按照礼制他本该候在轿前,却径直走到阶下,伸手从林见源的背上接过她。
“国公爷,这不合礼制……”喜娘刚要劝阻,却在陆懋淡淡一瞥中噤声。
吴锦婳从盖头下望见玄色皂靴上金线密织的云纹,闻见他织金红蟒纹广袖带起一阵一阵的沉水香,忽然想起许多许多与他在一起的旧日时光。
想起月夜策马来救自己时,他也是这样踏碎满地清辉!想起他在无数次义无反顾地朝自己坚定不移地走来的这一路,她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安心地靠在他的胸膛。
一刹那间,陆懋忽然收拢手掌,将她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怀中,他紧紧地抱住她,“妙妙,莫怕,我在这里。”
他抱着吴锦婳步步走下石阶,送入花轿时,他低声在她耳边道:“我来接你回家了。”
陆懋蟒袍一振上马,八名力士抬起花轿,踏过满地金箔。
礼官高呼一声,“起妆——”
林府大门内传来三声云板响,十里红妆如赤龙游出,两旁长街洒满鎏金合欢笺,一抬又一抬的嫁妆队伍从林府大门迤逦而出绵延不绝。
长街上围观的百姓都纷纷探出脑袋,惊呼阵阵——那南海明珠垒成塔状,翡翠头面透着盈盈水色,最末三十六抬竟全部都是文房四宝并着各式孤本绝画无数。
旁观的百姓议论纷纷,道:“哎呦呦,这林家莫不是把家底儿搬空了来给这表姑娘做嫁妆不成?
“可是呢,这英国公娶新妇,竟是比亲王娶妃还要煊赫!”
那人的同伴好友回了一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四姑丈的表姐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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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籍便就是兖州府,与这吴家姑娘的娘家隔了一条街巷,听闻当年林家嫡女便就是一百二十台嫁妆嫁到吴家,这吴家只有一个嫡女,如今不得全部都随嫁到国公府。”
“就是,就是,”另一旁的人也插嘴说到,“这吴家姑娘如今嫁得乃是英国公府,日后便就是妥妥的一品诰命夫人,这林家上赶着也得出一笔嫁妆不是。”
旁边的人附和道,“有理,有理,这便不怪这吴家姑娘出嫁的嫁妆能这般隆重了。”
议论声飘进八宝珠帘,吴锦婳抚过轿中鎏金暖手炉上錾刻的兰草纹。其实这些嫁妆中极大多数原是陆懋纳征之礼后便着人采办送到林家,连前太孙殿下现如今的无悟禅师李祯祺亦托陆懋送来了数十抬添妆,也不知他是从何处得来的那么多的名人孤本绝画。
他托人给她带话,说这便算是他在尘世中最后一点牵挂,就当是尽他所能给女儿的嫁妆,望她不要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