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各种复杂的数据和图像中间,等苏玉放下手边的一切,准备回寝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外边寂静无声。 她背着书包,慢慢地行走在回去的路上,路过还有人在打球的篮球场,哐哐的投篮动静仿佛是这个微小而宁静的宇宙里唯一的声响。 苏玉推一下眼镜,遥望高高的星空。 她现在的状态应该有些疲倦吧——扎普通的马尾,戴普通的眼镜,穿普通的衣服,朴素得像是路边的苍白小花,唯有一点湿透的雨露装点着她的生命力。 柔软得随夜风飘摇,好似时刻要枯萎,但骨子里那点托底的顽强又会让她生生不息。 是无数个这样踏月而归的时刻,让苏玉感受到自己在发光。 父母不太懂她的专业,别人问起来,他们说是造宇宙飞船的。 终有一天,苏玉会开着自己的小飞船,驶进这一片浩瀚,找到自己的位置,成为一颗永恒的星体。 月亮像是乌色的纸面上洇开一滴陈旧的泪。 她收回隔空触碰它的手。 苏玉,我爱你。 她无数次对自己说。 在学校附近的面馆里坐下时,苏玉打开手机,才看到了谢琢发来的消息:【在做什么?】 苏玉:【吃饭】 她在等餐,因为无所事事,所以给他拍了视频,七秒钟,拍的是餐馆环境。 谢琢:【一个人吃饭吗】 苏玉:【都是一个人】 她说完后,聊天框静了静。找她可能有什么事吧,苏玉心里想着,于是礼貌性回问他:【你呢?】 谢琢发了张照片:【出差】 她点开照片。 图是在高层酒店拍的,下面是花园和海洋。 有点眼熟,苏玉一时想不起来,于是问:【在哪里呀?好漂亮。】 谢琢为了方便她观察,开了视频电话。 视频里,他从黑暗的室内起身,走到阳台把窗帘掀开,给她看不远处泊了船的海峡和眼下的热带景观。因为天黑,景色尚不明晰,但苏玉有了点印象。 “你猜猜。”男人的声音在画外,高处的暖风里。 “金沙酒店!”苏玉倏然想起,“有一次我去找我哥哥,大一的时候,在那里住过两天。” 他的声音轻淡,仍在画外:“是吗。” “对,你在新加坡吗。” “嗯。” 苏玉说起,那是她第一次出国。 谢琢问她去了哪里。 “去了他的学校,还有植物园,海边,买了一些特产,买回来发现是广东特产!好无语。” 谢琢听笑了。 镜头拍到楼下的热带植物,苏玉想象着那里温暖的空气,他漫不经心的一点笑声有如热烘烘的晚风一样撩人,让她沉静的心气虚虚地浮起。 她在声音里又想象了他弯弯的笑眼,一定是很好看很迷人的。 谢琢好似捕捉到她内心深处的想法,下一秒切了前置镜头,给苏玉看到他此刻的样子。 那边应该很暖和,他穿一件坎肩袖的背心,黑色的,松松的,倚在藤椅上,像去度假一般闲适。 谢琢稍微调整了一下镜头,将画面卡得刚刚好,正好让苏玉看到他裸露的脖颈和若隐若现的锁骨,一点下颌流畅的线条,练过的手臂肌理恰到好处,不那么过分追求形态,又兼备迷人的力量感。 还挺性感的。 苏玉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不会是故意露给她看的吧? 她转念又自我批评,未免把人想得太坏。 “你自己一间吗。” 谢琢:“睡眠轻,我怕有人呼吸重吵到我,都是自己住一间。” “说到这个,”苏玉深有领会,不由地喃喃:“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我就特别喜欢自己睡一张床,但是以后要是和男生在一起,男生打呼噜就很烦啊,我经常在想,夫妻生活也不好过吧,就没有女人控诉这一点吗。” 谢琢听罢,指尖在桌角轻点了点,平静地反驳:“谁说男人都会打呼噜?我就不打。” 苏玉有点迷糊地想歪了,这句话接在这儿,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跟他睡在一起是可以的? 天呐。 苏玉今天使用过度的小脑瓜子在这会儿有些转不过来了。 怎么会跟他聊到这个的? “哦……”苏玉呆呆应,“哦,我误会了,想一想其实也只是因为我爸爸打呼,没有别的参照物了。” 谢琢嘴角轻牵,他没揪着她这点难为情的状态聊下去,转而轻描淡写地问道:“去过美国吗?” 随口一提而已。 苏玉眸色微沉,她说:“之前有机会去上学,不过放弃了,因为只想做更有把握的决定。” 苏玉的本科成绩很好,虽然第一年入校时被身边的各种学霸打击到了自信,但她很快调整好状态,把GPA提了上去。获奖经历也很丰富,大二快结束的时候,她意外地有了一个去美国交换的机会。 打开老师发来的网站,看到那几所学校,她悄悄地搜索了他们的所在地,其中一所大学在波士顿。 她真的有机会和他再见一面。 当时苏玉正在参加一个学科竞赛,并且在努力申请保研国内的硕士,如果保研失败,也有加入考研大军的打算。 这个交换的资格对她来说是额外的嘉奖。 但嘉奖来得太突然,会影响到她原定的计划。 经济,语言,生存问题,未来发展。 她列竖式,一一考量。 去美国交换,或者把握时间,留在国内冲刺另一种人生的可能,这是她认真权衡过的一件事。 而苏玉的权衡里,已经不会再有谢琢的名字了。 他会成为扫过琴弦的一阵风,会毫无征兆地掠过身体,让她指尖泛凉。 可是她不会被他干扰,生命的乐章,是要由她自己来弹奏的。 最后成功地进入A大,苏玉依然会思念谢琢,但不后悔错失和他擦肩而过的机会。 因为错失的前提是,她在成全自己。 “苏玉?” 想这些事让她走神,直到谢琢喊了她一声。 “诶。”她轻轻地应。 谢琢:“我后天回。” 这个语气,莫名有着在向家里报备行程的意思。 可是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面终于被端上来了,苏玉提筷,天真懵懂:“然后呢?” 谢琢静了静:“然后什么?” “你想要表达什么。” 他愣了一愣,好似被噎住,然后又笑了一声,很轻的声音里有很轻的无奈:“笨蛋。” 苏玉的心尖宛如被一烫,咕噜咕噜翻滚几下,她低头,准备进食了。 挂电话之前,想到憋了很久的一点关怀,尽管觉得不合时宜,又不得不说,还是轻声吐露:“你回来的时候注意保暖,冷热交替很容易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