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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峭春风吹酒醒(四)(1 / 2)

江簫笙走出殿外,将布包藏入贴身暗袋,才谨慎地绕回巡逻路线,一点不敢马虎。

为了确保景明帝的安危,他进宫求了这位置,在各方势力的瞩目下,战战兢兢地做好护卫工作,费心将景明帝护得滴水不漏,堪称铜墙铁壁。

已近夕阳西下,没了阳光,气温骤降,江簫笙长叹一口气,顿时呼出大团白雾,花了他的视野,碍得他走得近了,才惊觉廊道尽头站着一道修长身影。

是四皇子去而復返,专门守在他的巡逻路上。

江簫笙见他身边并无他人,踌躇片刻,还是让手下向后退几步,独身迎上。

「下官见过四皇子。」弯腰行礼,他还来不及做完动作,一隻修长柔软,毫无杀伤力的手就伸了过来,轻轻扶上他。

「大人劳务辛苦,何须多礼?」四皇子眉头收紧,一副体恤下属的温和神态,容易使人心生好感,分外亲近。

江簫笙垂眸,刻意避开他的关切眼神,沉声道:「这是下官分内之事,不辛苦。」

「江大人果然尽忠职守,怪不得深受父皇重用。」四皇子笑道:「想我初见大人,也是在父皇书房之外,大人同样忙碌,让我一间人很是羞愧。」

书房外?四皇子这是刻意忽略那日在庆典,亲眼发现他与姚盛联系颇多之事?

江簫笙心中一凛,却不置声,静待四皇子下文。

「说来惭愧,我身为皇子,却不比大人能干,庸庸碌碌,不得圣心。」四皇子长吁短叹,笑道:「大人比我懂事许多,不知可有时间,到我府上一叙,也好与我说道说道,该如何当个好官?」

江簫笙想都不想,立时拒绝;「殿下谬瓚,下官一介莽夫,不过靠一身功夫勉强能保护陛下,怎敢指点殿下?」

四皇子脸上笑意散去大半,他似是苦恼,黑幽眼眸直直盯着江簫笙:「大人这话客气了,你的外祖与兄弟何其优秀,我深有体会,大人又怎会平凡?不若就明天,我来作东,我们四人好好吃顿饭?」

「我怎么比得上外祖与嫡兄,殿下可别折煞我了。」江簫笙差点笑了,想拉赵义德与他嫡兄当说客,拉拢于他,岂不是提油救火,「我初来乍到,对禁军还算不上熟,还需要一段时间磨合,实在是分不开身,恐怕要辜负殿下美意了。」

四皇子揣着手,微微偏头,神态莫名透出几分无辜,「我可是很欣赏大人独身一人在泽水站稳脚步的狠劲,大人真不多考虑一会?」

江簫笙忽地弯腰,将没行完的礼做完,显然是对四皇子恭敬有馀,亲近不足,「我就是运气好,当不得殿下厚爱。」

「如此,我再纠缠烂打,反倒叫人不喜了。」

说完,四皇子侧过身子,给江簫笙让路。

江簫笙低头道谢,不欲跟四皇子多互动,让手下赶紧跟上,就要领着人离开,又在与他擦身而过当下,听他困惑问道:「大人有经验,可知边关送信来长封,该要多久时日?」

闻言,江簫笙忽地脸色大变,扶在刀柄的手差点衝动行事。他气势骤变,是见过血的冷厉,唬得身后士兵不敢作声,齐齐绷紧身子不敢动作。霎时,廊道只剩几人交错的呼吸声。

半晌,江簫笙好不容易压下杀意,想要上前质问四皇子问这个要做什么,就见他朝自己頷首,彷彿没察觉他周身几欲实质的兇狠,歛袍款款而去。

四皇子是长封排得上号的贵公子,一贯行为优雅,赏心悦目。

江簫笙看着他气定神间的背影,姿态不慌不忙,悠游自在,心头没有半分欣赏,仅有遏止不住的冷意,寒颤顿起。

「大、大人?」士兵见他盯着四皇子,脸色难看,不由惴惴说道。

江簫笙撇开眼,指尖摩娑着刀柄,道:「……无事,今儿个巡逻仔细点,别出差错了。」

「是!」

是夜,夜色正浓,一匹驛马撒蹄狂奔,译卒被颠得狼狈,仍紧抱公文袋,面色惶惶闯过关卡,直往皇城而去。

将军府。

江簫笙心事重重,躺在床榻,翻腾了半宿也没睡着,才听府中似有动静,当即翻身而起,

披衣束发,他刚套上鞋履,就见同样装扮潦草的明暘闯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听说有急件送入宫中,恐怕是边关出事了。」

战争消息犹如星火燎原,一有风吹草动就烧遍全国。仅仅一下午,如今大周上下,无人不知近日齐国残党不死心,屡屡犯境,妄图掠夺泽水,再立门户重现齐国风光。

正是宵禁,长封城内寧静异常,译卒快马而过的动静,很快就让世家贵族们察觉,人心惶惶,风声鹤唳。

江簫笙顾不得多想,碰了碰手串,就囫圇梳洗换装,带上明暘要求面圣。

他火急火燎赶往皇宫,才知不仅仅是他,朝中大半官员都已赶到殿前,各自围绕着两位皇子。想见一见景明帝,都被拦在殿前,不得而入。

江簫笙是朝中新贵,近日深受景明帝信任,人影才出现,就引来所有人的目光,跃跃欲试着要试探。

江簫笙倒是不怵陡然聚集的目光,他状似无意,迅速环顾四週,愕然发现几位皇子,受宠不受宠的都到了,唯独太子不见踪影。

他按了下胸口,那里躺着景明帝交代的布包,看来是没办法趁机交给太子了。

便在此刻,梁百低头弯腰,推门而出,不叫人看清他的神情,逕自走到江簫笙身旁,道:「大人,陛下有请。」

不见外官,景明帝独独召见他的举动,让江簫笙本就盘恆的不安,在这一瞬达到了顶点。

背后遽然爬上一层薄汗,江簫笙一步深一步浅,神经紧绷地随着梁百进了皇帝寝殿。

喀噠一声,他身后门板再度严实紧闭,隔绝了外头冰凉的空气,门内龙涎香混着苦药味的浓烈气息,刺得他头疼。

屋内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显得放肆,江簫笙不敢轻易动弹,还是梁百关好门,走到他身边,才有动作,「大人,陛下在床上。」

一如他的猜想,景明帝状况极差,连床都下不了,才会将他叫到床边,直接交代事情。

似乎听到了门边的动静,好几名内侍排列在侧,已被掀起的明皇色床帘后,传出景明帝难辨字句的嗓音,「萧、簫笙来了?快到朕前面,朕看不见你。」

内侍大多垂首不语,其中仅一名浅浅抬脸,露出布满冷汗的苍白脸孔,那惊慌神态,让江簫笙心头一凉。

难道是景明帝病情急转而下?

「臣参见陛下。」江簫笙心头已有预期,但真见到景明帝现在的模样,他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忍不住暗暗抽了一口气。

不过半天功夫,景明帝病情快速恶化,浑身泛着浓厚的死亡气息,任谁来看,都知道已是回天乏术。

江簫笙前一回见他,他虽然身体不好,至少精神挺足。而今,他眼底那股劲全散了,连带着体内最后那抹生气,跟着颓败倾倒,肌肤上泛起不自然的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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