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是北方女,我是南方娘。好姐妹,刀你拿去,尽管向外走!
有的故事惨烈,她们便对着流泪。五十六个狻猊将,有些死了,有些老了。狻猊军在岜州府建立不过十年,赤练关下就立满了坟冢。
陶乘歌记着她们的名字,除了参将,她们也搜罗小兵的事迹。廖祈福规定入军的女人都要有名字,不论是巧儿、小红还是招娣,只要来了狻猊军,好姐妹,尽管换,那些不喜欢、糟蹋人、折辱你的,统统换掉!
南宫青酒只吃到半醺,喝多了笔不稳,她昼夜颠倒,为山为水也为一群女人着迷。
“那刘公子兴许是个好人,半秃也不是他的错。”南宫青埋头作画时,一点仪态也不顾,“我其实不是笑他,我是笑这世上的两套规则。你没进庙,不知道里边有多少神妃仙女,我们都站在那里,就等着他挑!”
“我哪里不知道,”陶乘歌倒在椅子上,举着那些画,一张一张欣赏,“你以为做婢女就不被人挑了?一样的。”
她们对着饮酒,这事在南宫府不敢想。满桌都是她们即兴的笔墨,那些纸张理出来,厚厚一沓。
两个人就这样走了十几日,山上的杏花开了,南宫青折了一枝,别在腰间。天要破晓的时候,她们同枕。
“这一路好快活,”南宫青拉着陶乘歌的手,“乘歌,我不敢入睡,生怕咱们的重逢就是场梦。”
“什么梦能做这么久?”陶乘歌侧躺着,“青娘,睡吧,我守着你,必不叫你醒来落空。”
南宫青闭上眼:“你来接我,我好高兴。”
陶乘歌轻轻说:“你会出来,我也好高兴。人生能与你踏这场青,狂女也无憾了。”
“我们六月还来好吗?”南宫青呓语,“待北边稳定,我们就驾车去赤练关,看看那些军娘,和她们吃酒跑马。”
陶乘歌说行。
她们相依而眠,牛车叮当、叮当地向前行驶,寄云县到了。
南宫青睡醒,睁眼是香枕暖被,娘坐在床沿,后面是罗姐儿和教养姑姑。她们欢喜道:“小姐醒了!”
一屋子人围在跟前,南宫青呆呆地望着顶上,她折的杏花还挂在那儿呢,花都败尽了,只剩枯枝。她问:“什么日子?”
左右的人都不敢答,半晌后,是夫人说:“你睡糊涂了。”
南宫青开始流泪:“我还想再糊涂一点。”
她扭头,看窗外。她们踏青的日子早过去了,一年又一年,现在是秋天。屋外的雨声凄切,有人在哭。
是该哭。
南宫青说:“趁着还没下葬,叫我再见她一面。”
没人回答她。
南宫青就笑:“人都死了,还怕什么?她只会领我出门,又不会领我去阴曹地府。”
第36章 空知己
还是无人应答。
南宫青闭目,枕头湿透了,她还笑:“这是做什么呢?都说句话吧。刚还怪有人气儿的,这会儿怎么又都不说话了。”
罗姐儿劝道:“小姐,先吃点东西吧,你忽闻噩耗,已经晕睡好几个时辰了……”
“罗姐儿说得在理,”教养姑姑俯身过来,给南宫青擦泪,“小姐,总要先吃点东西,才有力气出门去送乘歌。”
南宫青坐起身:“我不饿,你们给我开门。”
夫人似有话要说,门口先传来咳嗽声,老爷站那里:“你也是学过规矩的,怎么醒来就讲这样的胡话。姑姑,你们就是平日里太惯着她,才将她养得这般不知轻重。出门,成日闹着要出门,待在家里有谁给过你委屈受?你好歹为你爹娘想一想,别为着一个乡野疯妇,连脸面都不要了。”
南宫青说:“她有名有姓,你是哪个字不认得?她要是乡野疯妇,那我是什么?我是家养的娼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