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陇州兵一样,听说他是安西军,李鄘的第一反应也是不信,“你有什么证据?”
徐复不能用了,好在高富帅这会儿缓过来,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还有别的能证明身份的方法,“安西四镇节度留后郭雁来雁帅派遣的使者,就在城外。她手中有雁帅给朝廷的表文和奏章,上面都加盖了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使的大印,这应该算证据吧?”
“自然算,但本官要亲眼看过再说。”李鄘点头,印章都是有专门的一套防伪标记的,也不怕伪造。
“那我们现在就去见使者吧。”高富帅立刻站起身道。
“先等等。”李鄘止住他,不弄明白具体的情况,他身为两州长官,肯定不会亲自涉险,“你先说清楚,安西军现在是什么情况,使者又是怎么来的,再去迎接不迟。”
高富帅也不含糊,竹筒倒豆子般将安西的情况都交代了。
唐一派他过来,本意也是要让大唐方面先做好心理准备,自然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他自顾自地说着,却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听众脸上的表情有多扭曲。即便是宦海沉浮多年的李鄘,也是听得目瞪口呆。
信吧,这也说得太夸张了,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接受范围。
不信吧……如果不是这样,安西军又怎么可能重掌西域,还把使者派到了这里来?
等高富帅的故事说完,所有人心里都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却又不知该从何处问起。
半晌,李鄘才干巴巴地问,“既是安西军派出的使者,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谁家正经的使团一派就是几千人啊?
他们还以为是吐蕃想不开要来攻打陇州,都已经开始备战了!
李鄘一路紧赶慢赶地过来,这会儿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呢,结果就这?
如果是正常的使团,哪怕有几十人,直接到陇州城下叫门,他们也会客气接待的。你这乌泱乌泱的几千人,谁能想到是使团来访?
“这个嘛,”高富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其他人是主动护送使团过来的,毕竟从安西过来,要经过河西走廊嘛,万一遇到吐蕃人打劫怎么办?”
这话听起来倒是有几分道理,但是你说完之后能不能别露出一脸失望的表情。
敢情你们来这么多人,就是盼着吐蕃人来打劫是吧?
但是话又说回来,安西军这种不把吐蕃人放在眼里的态度,又确实挺爽的。大唐若是也有这样一支强军,哪里还会有那么多的乱象?
大唐没有做到的事,早就已经被放弃了的安西军,却做到了。
想到这里,李鄘心中真是五味杂陈,难以尽述。
第110章 天兵是一柄双刃剑,可伤人,亦可伤己。
天已经快黑了。
高富帅这一趟去得有点久。
不过营地里倒也没有哪个玩家替他担心。
且不说在这里不可能遇上什么危险,真遇上了,他也肯定会在团队频道摇人。
现在风平浪静,那估计就是有什么意外耽搁了。
所以当他带着一支队伍回来时,玩家们立刻欢欣鼓舞,抛下手上正在进行的工作赶来围观,完全不知道他差一点就被抓捕审问,一不小心就可能会成为两边开战的导火索。
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们可能也只会在论坛上发帖子公开嘲笑他吧……
此刻的高富帅,完全看不出被捉时的狼狈,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面引路。
李鄘被亲兵和属官簇拥着,走在他身后。
本来,城中的守将和官员是不同意李鄘亲自过来的。就算真的是安西军的使者,也不代表就完全没有风险,何况他们还不能完全确定对方的身份?
但李鄘能从京兆尹的位置上被提拔为凤翔陇右节度使,就是因为他性情严毅、手段强硬,他决定了的事,自然无可更改。
至于李鄘本人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
只有自己做了统兵之人,才会知道战争是一件多么复杂的事,并不只是战场上的拼杀,还有太多的情况需要考虑。他背靠大唐、治理的是关中之地,尚且如此,何况西域?
如果安西军当真如那人所说,孤军坚守至今,他自当出城迎接、略表敬意。
但此刻,李鄘看到潮水一般从营地里涌出来的人,忽然有点不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了。
虽然已经知道城外这五千人只是护送使团过来,对他们并无恶意。
虽然按照高富帅的说法,出发之前那位雁帅就已经有明令:“未经许可,不许任何一位天兵踏上唐土。”
但是被这么多人包围,目光灼灼地盯着看,就是李鄘也有点挡不住,更不用说跟随他的属官和士兵了。若不是对方身上没有着甲,手上也没拿武器,看起来不像是要动手的样子,李鄘都想拔剑了。
就在气氛变得越来越古怪,李鄘的从人们也开始骚动起来时,忽然一道清亮的女声从人群后方传来,“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散了散了,帐篷搭好了吗,晚饭做好了吗?还不赶紧干活去?”
于是围拢在周围的人,又如潮水般退去……呃,没有退太远,就是往旁边让了让,然后手忙脚乱地假装干活,实则偷偷留意这边的动静。
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明明还是被那么多人盯着,但是李鄘和从人都没了之前的紧张。
他收回视线,抬头看去,就见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子被人簇拥着走了过来。
她身着官服,手捧文书,身后跟着一队整齐划一、庄严肃穆的卫士,快步走到李鄘面前,先自报家门,行拜见之礼,再奉上文书。
流程很正式、态度很端正,让李鄘越看越别扭。
他是听高富帅说过,如今的安西四镇节度留后,是郭昕的义女,但是想着事急从权,安西总要有个管事的人,此女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得到郭昕的支持和其他人的认可,殊为难得。
何况她还是燕国襄穆公主之女,就算要挑剔,也轮不到李鄘来挑。
但李鄘没想到,她的属官竟也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