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对于眼前的局面,他并不像是嘴上说的那么着急。
但如果真的有办法,以王承宗的行事风格,也不应该藏着掖着,早说出来了才是。
除非……是不能让他们知道的。
这个念头一生,王廷凑的心脏顿时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连忙低下头,掩饰那一瞬间的异色,顿了一下才应道,“那我去把人打发了。”
……
战斗发生得比预想的更快,也更激烈。
虽然已经做好了跟天兵开战的准备,但天兵至今也没有所谓的“主力”,而是分散在一个个村子里,所以成德军也只能将这些村子当作目标。
他们兵分几路,从各个州城向外扩张,很快就遭遇了第一波抵抗。
在王承宗想来,这应该是这一战中他唯一能占优势的时机了,所以才会让所有人同时发动,好打天兵一个措手不及——想要勾起他们的怒火,让他们替自己清理垃圾,总要有一点牺牲的。
然而等交上了手,王承宗才发现,天兵的准备远比自己想的更充足。
他们早就在村子里修筑起了防御工事不说,村与村之间互相支援的速度也比预计的更快,更重要的是,天兵不仅战斗力强横,人数也比他的预料更多。
王承宗想象中的势如破竹根本不存在,第一波试探性的攻击被挡住之后,成德军就陷入了天兵的海洋之中,不论进退都摆脱不了他们的存在,就算一时脱了身,下一刻又会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支小队来。
跟一般的藩镇军队比,成德军作为边军,已经算是精锐了,但是面对这种泥潭一般进来就出不去了的战场,也没有坚持太久,就出现了溃败的情况。
更让他们绝望的是,就算溃散了,也依旧无法摆脱天兵。
于是这场看起来轰轰烈烈的大战,仅仅一天就结束了。王承宗根本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应对和调整,就收到了全线溃败的消息。
而且一般的溃败,至少有一大半人能够逃回来,只要及时收拢残兵,很快就能又建立起一支大军。然而这一次,大军陷进去之后就仿佛消失了,只有零星的逃兵带回了消息。
那可是十万大军,就算是都扔水里,也能堵得黄河断流了,进了天兵堆里,居然连个水花都没扑腾起来。
天兵的战斗力竟已到了这种地步!
虽然是王承宗有意将这些军队派出去,借天兵的手剪除,但这样的力度,还是让他忍不住胆寒。
他已经一再地高估了天兵,没想到却还是低估了他们。
最让王承宗无法接受的是,天兵已经如此强大,居然还如此谨慎。
天兵的确很强大,但也不是无敌的,其实也有一两支军队突破了他们的防御工事。
结果进村之后才发现,村民们早就已经被迁走了,就是想抓人质威胁天兵都找不到。反倒是他们自己,被赶来的援军堵在村子里,很快就步上了其他同僚的后尘。
这诸多的消息汇总到真定城,让王承宗意识到,天兵确实是一柄快刀,但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起来用的,很容易伤到自己。
皇帝撕毁了跟天兵的契约,尚且还要老老实实支付两成的违约金呢。
求和,必须要立刻求和!
他让人叫来特意被留在真定的吕粮吏,要求他将自己想要求和的诚意带去给天兵。
吕粮吏:?
他觉得王承宗太看得起自己了。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吕粮吏连忙建议道,“尚书,小人观那些天兵似乎有特殊的手段互相连络,只需尚书随便找到一个,就能将消息传过去了。”
天兵有自己的联络手段,这一点王承宗当然也看出来了。但他认为那样太随意了,还是要正式派遣使者。
不过王承宗也意识到吕粮吏的分量实在太低,不足以代表自己,于是又叫来了曾经做过使者、而且还做得很成功的王文昌和王廷凑,让二人来做使者,吕粮吏就负责给他们引路。
不由分说地将事情定下,王承宗就催着他们立刻启程,丝毫不顾这会儿天都已经快黑了的事实。
夜长梦多,这四个字已经不只是一个形容词了,王承宗是真的生怕一夜过去,局势又会生出无法预料的变化。
然而就在这时,又有急报送到。
而且不是一封,是接二连三的急报。
天兵似乎真的不打算让这件事过夜,他们的反攻已经开始了!
成德各处驻军的营地,都遭到了天兵的攻击。
这消息惊得王承宗再也坐不住了。
不服顺的军队之前都派出去了,留下来的,那都是他以后的本钱,若是真的被天兵一锅端了,从此手中再无军队,他别说跟天兵对抗,这个成德之主的身份都要变成笑话。
天兵这一招,真可谓是“釜底抽薪”,把事情做绝了。
直到这一刻,王承宗才意识到,他看似掌握着主动权,但实际上早就已经落到了天兵的陷阱之中。
这一战不是他要打,而是天兵要他打。
而且天兵只想打这一仗,根本没打算给他留下什么“以后”。
他自以为可以借刀杀人,利用天兵达成自己的目的,然后再从容抽身,但在天兵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算计看起来都更像是一个笑话。
他早就已经是个笑话了。
王承宗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惶恐之中,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焦躁地踱着步子,已经彻底忘了厅内还有其他人。
因为消息来得突然,原本要被派去做使者的三人没能及时退下,也都听到了。
吕粮吏将自己缩在角落,只盼着谁都别注意到他。话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应该已经不需要什么求和使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