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此次进京母亲的嘱托,温姝存着讨好的心思,干脆将身上带着的所有银票都取了出来。 “老伯,这些都给你,你看能不能……” 话音刚起,一只玉白的手便抽走了温姝手里的谜面。 十指纤纤,葱白如玉,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几只粉白透亮的指甲,一看就是保养得宜,饶是不施蔻丹,也能展露独属于女子的妍丽,恍若一朵于夜色之下绽放的粉芙蕖。 “慧。” 轻柔却笃定的声音,透着些不屑与傲慢,响在耳边却宛若击琴。 众人愣了一瞬,沈朝颜蹙眉,又一脸不耐地重复了一遍,“谜底是:慧。” 老匠先反应过来,忙笑着追问,“姑娘可否解释一下?” 沈朝颜显然是觉得麻烦,面色不悦地道:“远树两行,是慧字头顶两个丰,山倒影,便是山横过来。轻舟一叶,是形似,水平流,三点水横着写,合成一个心字。故而谜底是:慧。” 周遭安静了一息,老翁高兴起来,脸上的笑绽开,连说:“对对,猜对了,是个慧字。” 说完便命人取来梯子,登顶去取顶头上的那只花灯。 当众被扫了面子,换做是谁都没有好脾气。 王彤看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陈咬金,忍怒几息,才尽量淡然地说:“郡主这样横插一脚、夺人所爱,怕是不太合适吧?” 周围响起几声倒吸。 王彤这句话看似指责沈朝颜抢灯一事,但京中贵女,怕是无人不知,她曾属意定国公世子谢景熙这件事。 故而一语双关,明摆着给她一个膈应。 沈朝颜像是早有预料,听见也只是笑了一声,浑不在意道:“横插一脚、夺人所爱,有本事自己抢回去也成。” 她从老匠的摊位上取来纸笔,笔走龙蛇,行云流水,速速几笔,沈朝颜将手里写完的一纸灯谜递给王彤,“这则灯谜你们任一人猜对,我便将这盏灯让出,王七娘可敢一试?” 同类相斥,跋扈的总是见不得比自己还跋扈的。 王彤被这么一激,原本的火气又大了三分,于是贝齿一咬,伸手就将沈朝颜手里的灯谜抢了过来。 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一行字,不似女子中流行的簪花体,反而多出几分凛然的狂傲之气。 果然是字如其人。 身后的同伴在这时也凑了过来,有人若有所思地将谜面念了一遍,“冬尽梁祝化蝶游,春来金翼处处飞。” “冬尽,春来,似乎是一个意思?”一人问。 “嗯,都是春。那金翼?金翼是什么?” “是蜜蜂呀!”一人答,“蜜蜂雅号金翼使,所以蜂和蝶也是对上的。” “梁祝的话,那得是两只蝶吧……” “处处飞?” “呀!!!” 几人的讨论,被一声突兀的惊叫打断,一人兴奋地从王彤手里扯过谜面,挥舞在手里开心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众人被这突然的打岔一惊,纷纷扭头看她。 “是蠢!一个春,两只蝶,加在一起就是蠢!上句下句都是蠢!” “嗯,所以是蠢上加蠢。”沈朝颜平静地接过她的话,把手里的灯递给了王彤。 “闭嘴!” “啪”的一声,花灯落地。 王彤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一手推开猜谜的贵女,一手拍飞沈朝颜手里的灯,上前就要跟她理论。 然一个“你”字才出口,人潮汹涌的朱雀大街另一侧就传来一阵骚动。 众人都是便装出行,除了王彤和沈朝颜带了几个随行亲卫之外,同行贵女大都只带了一个婢女和几个赶车的小厮。 如今突遇状况,也只有平日里那些训练有素的亲卫立马围了上来。 “这是怎么了?”沈朝颜四顾一扫,发现朱雀大街上出现的竟然都是金吾卫的人。 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 几人站了一会儿,直到遇见路过的金吾卫里有亲卫认识的人,才打探出来,“据金吾卫的同僚说,一个时辰前陈尚书府上出了件命案。为保证灯会安全,金吾卫往这边增派了些人手。” “陈尚书?”有人重复,一时有些怔忡地问,“哪个陈尚书?” 沈朝颜看了那人一眼,“当朝刑部尚书,陈之仲。” “啊?”众人听了这话,惊讶之余又是好奇,忍不住追问,“谁?什么命案?” “据大理寺的消息,陈尚书一个时辰前在家中遇害,当时大家都在城里游街,直到凶手点燃陈府书室,火光引来家仆才被人发现。一开始以为是府上走水,等到火被扑灭看见里面有一具焦尸,经核对,死者正是陈尚书。” “什么?”众人难以置信。 堂堂三品尚书死于家中,尸体还被一把火给焚了。如此骇人听闻的消息,怕是大周开国以来的头一遭。 大家沉默一阵,开始了七嘴八舌的讨论。 沈朝颜一向不爱凑热闹,更不爱八卦别人身后事,于是懒得搭理,兀自唤了亲卫要走。 然而脚步刚迈,就听身后不知是谁问了一句,“那凶手抓到了么?” 那名被缠住的金吾卫叹了一句,“还没有,不过大理寺的人验完尸后发现,凶手的犯案手法,似乎与年初丰州刺史被杀案是一致的。” “你说什么?” 沈朝颜回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名说话的金吾卫。 那人没见过沈朝颜,自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不过他知道方才与他搭话的同僚是昭平郡主的亲卫,再看沈朝颜,心中便有了数,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道:“陈尚书尸体现在大理寺……” “我问你这案子跟丰州有什么关系?!” 一声怒喝,掐断了在场之人的议论。 那人显然也被这样的威压吓傻了,一时间竟忘了回话,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道:“仵作验、验尸发现,此案犯案手法,与年初丰州一案一致,故而怀疑、怀疑……” 话音未落,沈朝颜的脸色已经冷下来,转身之时,却被王彤扣住了腕子。 她看着沈朝颜,双目含笑,幸灾乐祸道:“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年初丰州的案子,似乎是沈仆射处理的吧?当时一月之内破得悬案,缉获真凶,原来到头来,只是一桩冤假错案么?” 沈朝颜不说话,冷着脸抽回了自己的袖子。 然而王彤似乎并不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依旧不依不饶地对旁人道:“所以害人枉死,终究是要偿命的么……” “唔——” 话没说完,王彤被提着下巴,断了声音。 所有人都懵了,包括温姝。 沈朝颜眉眼凛冽,垂眸地看着瞪眼愣怔的王彤,冷声道:“舌头长在嘴里,不是给你乱说话的。要是不用,可以剪了。” 言讫旋身,对车夫冷冷地道了句,“去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