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知你这些年来,为在朝中自保,远离党争的一些手段。但时事造人,也弄人,而今你卷入这朝廷权力的漩涡,往后每一步,便只能更加审慎了。” 落日余晖洒在张龄被白绫覆盖的双眼,明明什么都没有,但谢景熙却从中看出了惋惜与不忍。 张龄语间一顿,复以一种言近旨远的语气叮嘱道:“为师只愿你不忘初心,善始善终。”言讫,他又恢复了那种一贯的松弛姿态,笑着与谢景熙道别了。 夕阳西照,晚霞把巍峨的宫阙和天都烧出一片浓烈的艳色。 他看着视线里那个蹒跚的身影行远,心里浮起一股从未有过的苦涩。 “谢寺卿。” 身后传来裴真的声音。 他步履匆匆地行过来,对谢景熙道:“昭平郡主说她有话要问您,现请您去一趟沈府。” 第60章 有金送走了看诊的大夫,回来便见沈朝颜自己下了床。她吓得一哆嗦,赶紧上前将人扶住了。 两人行到案边坐下,沈朝颜发着呆,眼神却落到上面一册话本子上。 有金想起来,这是茶然居那个专讲探案故事的林先生写的。 之前从白医师的值舍里找来,是被当成调查资料搬回了府,而如今,这些都要算是白医师的遗物了。 她觉察到沈朝颜情绪低落,赶紧笑着圆场道:“奴婢下午只顾着担心郡主,倒是忘了把这些东西都清一遍。”言讫,有金抱起案上的话本,转身就要出去。 “等等。”沈朝颜叫住了她。 略微昏暗的室内,沈朝颜看着那几册页角卷曲的话本,忽然就明白了为何李翠儿生前,爱看这些青天老爷为民伸冤的故事。 她看着有金手里的东西,淡声吩咐,“扔了可惜,回头你打听下李翠儿的尸体衙门怎么处置,找个地方将她埋了,把这些一并烧给她吧。” 有金愣怔,半晌应了句“是”,抱着手里的东西退下了。 天边的霞色褪去最后一点红,沈朝颜行至案后坐下,拨亮了面前的烛火。 微亮中,一个人影缓缓行出。 沈朝颜一怔,抬头便撞进一双沉黑的眸子。他穿了件玄色直领大襟衫,饶是烛火昏黄,也掩不住他脸上的疲倦和苍白。 沈朝颜并未想太多,单刀直入地问:“李翠儿的事,你为什么瞒我?” 谢景熙似是早料到她会问什么,默了片刻才淡声道:“是臣思虑不周。” 沈朝颜真是被他这句不痛不痒的“思虑不周”给气笑了。她哂了一声,冷言诘问,“你实则早就猜到会有刺客前往刺杀李翠儿,对不对?” “你之所以同意我见李翠儿,就是想给刺客一个动手的机会,对不对?” 沈朝颜语气凛冽,接连两个问题,一句比一句愤慨。而对面的人只是沉默地站着,神情难辨喜怒。 沈朝颜真是受够了他这种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态度。他好像也总是这样,疏淡、寡言、捉摸不透、阴晴不定。 身处世间最为诡谲的环境,沈朝颜从小便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从放浪形骸到精于算计,从刚正不阿到奉承阿谀,可时至今日,她才发现自己从未见过有谁如眼前的人一般。 他像明月高悬,有其清冷,也有其光华,看似独当一面,时而也不堪一击。他身上似乎藏着许多秘密,以至于他习惯性地将自己锁在某个角落,习惯性地只肯相信自己。 生平第一次,沈朝颜对他生出了惧意。倘若凉薄如谢景熙,她很难得知,他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因她想起谢景熙曾对她说过,朝堂如局,身在其中,人人皆为棋子。 沈朝颜冷笑,问谢景熙到,“所以这一局,李翠儿早就是颗弃子,对不对?” 面前之人神色不变,半晌终是开口道:“臣早说过,拿不到想要的东西,便是与死人无异。” “那我呢?!”沈朝颜反诘,“李翠儿是弃子,那我是什么?你的另一颗,诱敌深入的暗棋?” 两人都静了一息。 谢景熙张了张嘴,却发现对于沈朝颜的控诉,自己当真是无从辩驳。 实则今日之前,他都只把沈朝颜当作是一个需要控制的变数。方才朝堂对峙的某个瞬间,就如之前每一次一样,谢景熙是犹豫的。 正如张龄所说,从此往后,他便从入朝以来单纯的查案,变成了担负更多责任的负重前行。 曾经在千秋宴的那场宫宴上,他权衡利弊,没有为沈朝颜挺身,当时他把自己视作是那个被烧伤的人。 因为自顾不暇,所以独善其身。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人竟在他心里扔下了一颗种子,时至今日,已经蔚然成荫。 他再也不能强迫自己忽视,或者逃避。 可当下,谢景熙又犹豫了。 因为他忽然发现,沈朝颜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她看似骄纵跋扈、冷心冷情,实则对身边之人都有着真切的怜悯;而他,因着那场梦靥般的大火,早就变得麻木不仁。 摆在他面前的那条路,注定不会是平坦通途,它会将他引向何处,谢景熙自己都不得而知。 所以,谢景熙方才就一直在想,倘若早知会被沈朝颜看出破绽,他会告诉她自己的计划么? 很遗憾,答案依旧是不会。 因为谢景熙知道,她做不到他这样的冷漠,她太容易露出破绽了。 他的复仇千难万险,一丁点的失误都可能是万劫不复。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将她也拉进来? 广袖之下的双手握紧,骨节都泛出苍白的颜色。 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变成一句毕恭毕敬的,“微臣之过,请郡主责罚。” 沈朝颜仰头沉默地看他,室内又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四目相对,谢景熙敏锐地从她眼中,捕捉到一丝一闪而逝的失落。 她扶案起身,目光淡然地看着谢景熙道:“之前与谢寺卿约法,仅限陈府一案。如今悬案告破,证明我爹清白、并非误判,合作到此为止。从今往后,你我各不相干。” 言讫,沈朝颜转身,语气沉冷地道了句,“送客。” 片刻沉默,身后之人扣上了房间的门。 * 自那日将谢景熙赶走,沈朝颜接连几日都觉得甚为不快。 她因着脚踝上的伤在府上窝了几日,李冕实在看不下去,便以下月新罗使臣入京为由,将沈朝颜招进了宫。 蓬莱殿里,沈朝颜百无聊赖地靠于案上,任凭李冕聒噪地说起安排在沣河的游船阅兵和烟火。 “阿姐。”李冕唤她,兴奋地邀请,“你同朕一道去吧?” 见沈朝颜没反应,李冕又唤了句,“阿姐?” “啊、啊?”沈朝颜堪堪回神,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