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动会发出来的,而更像是什么东西的脚步踩在枯草上。 时值深秋,山林之中的野物获取食物大多比以往艰难,故若是不幸撞上,饿急的野兽为了一口吃食,其凶残程度只怕他们几人也难以应付。 也是在这时,霍起注意到草丛上一些零星的血迹。神经在这一刻紧绷起来,霍起屏息凝神,手却已经悄然抚上了腰间剑柄。 风停了,但芒草丛里的窸窣声并没有跟着停止,反而渐渐地朝着两人的方向逼近…… 倏地,一个黑影窜出,随行的侍卫有眼疾手快的,在瞥见黑影的那一刻,手上箭矢已经呼啸而去。 许是同样瞥见了来者,黑影转头往霍起的方向看来,四目相对,霍起也是在这时才看清,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苦苦搜寻了一夜的沈朝颜。 “当心!”霍起心下惊愕,只来得及将身侧斥候持箭的手推开,然而箭已离弦,霍起的阻挡也仅仅是让箭头离原先的距离偏离了一寸的位置。 好在沈朝颜反应及时,往旁侧避闪,只被那缕银光逼得往草地里滚了一圈,削掉几缕头发。 霍起一把拨开身边明显愣住了的斥候,冲上前去将地上的沈朝颜扶了起来。 北地的深秋极冷,又是在荒无人烟的深山,而眼前之人仅穿着单薄的衣衫,发髻散乱、狼狈不堪。他捧着沈朝颜的脑袋从头检查了一遍,发现她一双手已经被磨出了大大小小的血泡。 原来方才他们在芒草上发现的血迹,全都是她为了沿途编绳结留下记号,才弄上的。 霍起心痛不已,手忙脚乱地将沈朝颜拉起来,关切道:“你没事吧?有哪里受伤么?” “嘶!——”沈朝颜蹙眉哼了一声,吓得霍起赶紧松了手。 “茶茶?”霍起试探着扶住她的肩,轻声唤了一句。 沈朝颜这时才恍惚地抬起了头,神情怔忡地看向霍起。 霍起被她这样空洞的眼神看得有些无措,只压着声音又问了一遍,“茶茶?你没事吧?你的背……是受伤了吗?” 沈朝颜终于在此刻回过了神。她一把抓住霍起的手,焦急道:“谢寺卿……” 霍起愣怔,不等他问,下一刻,大颗大颗的眼泪便砸了下来。她像个受尽委屈终于找到为自己做主的人,哭得声嘶力竭、涕泗滂沱,看得霍起都懵了。 他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霍起酝酿了片刻,神色悲痛地安抚沈朝颜道:“你放心吧,我一定将谢寺卿的遗体带回来……” “呸!呸呸呸!”沈朝颜止住哭声,怒不可遏地对霍起道:“遗什么体!谢寺卿还没死呢!可你若是去晚了,恐怕就真的只能给他收尸了!” “……”霍起“哦”了一声,将精疲力竭的沈朝颜交给同行侍卫,自己带上斥候和其余几人沿沈朝颜留下的标记走了。 * 沈朝颜走出山谷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 从昨夜忽遇爆·炸开始,她几乎没有一刻歇息,故而甫一上了马车,便倒头睡得昏天黑地。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内点着明晃晃的烛火,沈朝颜躺在一张温暖的床榻上,榻边一左一右两个火盆,将室内烘烤得犹如暖春。 多日不见的有金一如既往地没出息,伏在她床边抽抽噎噎,见她醒来还愣怔了半晌,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 “郡主?”她嗫嚅,见沈朝颜掀被,手忙脚乱就去扶她,沈朝颜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郡主?”有金怔忡着又唤了一句,而沈朝颜却像是没有听见,下榻披了外氅就往外走。网?阯?f?a?B?u?Y?e?i????ū???é?n?②?〇????????????? 有金吓了一跳,慌忙过去一把拉住了沈朝颜,“郡主……”有金眨巴着一双泪眼,一脸懵懂地问沈朝颜到,“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沈朝颜转头什么都没说,只问有金道:“谢寺卿……你可有看到谢寺卿?” 有金忙拉住沈朝颜,安慰她道:“看到了,是霍小将军亲自护送回来的,还请了驻在凉州营的军医过来呢,郡主你放心……” “军医?”沈朝颜愣住,攫住有金的视线又问了一遍,“你说霍起请了凉州营的军医过来?” “啊、啊……”有金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却见沈朝颜神色一紧,挣开她的手,便冲下了廊檐。 凉州距丰州虽算不远,但若非谢景熙病情紧急,霍起又怎么会连夜让人去请军医前往?况且,当时她离开谢景熙的时候,他就已经昏迷了。他一直在流血,那么重的伤,会不会途中又引来什么野兽? 沈朝颜胡思乱想地走着,终于在一间亮着烛灯的门前停了下来。 夜里寂静,房间里也没有声响,周遭像沉进一个巨大的冰湖,沈朝颜一路行上台阶,只听见自己杂乱的心悸。 烛火盈盈的房间内,谢景熙阂目平躺在床榻上。 摇曳的影子晃在他的脸上,沈朝颜这时才惊觉,来丰州的这些日子,谢景熙似乎瘦了不少。 他脸上的皮肤本来就白,如今更是已经能看到下面淡青色的脉络,眼窝深陷,就连一双剑眉也没了往日的英气,平平缓缓地躺着,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沈朝颜突然就笑了一声,紧跟着便是滂沱不止的眼泪。 她虽贵为郡主,可从小到大,拥有的从来都不多。五岁时没了一起长大的弟弟,六岁时没了曾经慈爱的娘亲,再后来,她被先帝封为郡主养在皇宫,连最亲近的阿爹都不常能见到了。 阿爹死的时候,她也消沉回避过一段日子,那时候她就想,她爹那么好一个人,为什么上天不能怜悯他一些?至少让他回来看到自己身着喜服的模样。 而现在,沈朝颜望着床榻上双眼紧闭的人才发现,或许并不是他们不够好,而是她,命中就没有常伴身边的至亲至爱。 之前先帝请的那个什么臭道士,不也说她是纯阳命格,天生寡命么? 沈朝颜越想越难受,她也刚从昏睡中苏醒,这么耗费气力地一哭,竟觉头脑晕沉,最后干脆侧身靠坐在脚踏上,埋头在谢景熙的床沿嚎啕大哭起来。 有金和霍起是同时进来的。 两人看着哭到抽噎的沈朝颜面面相觑了半晌,有金忽然就涩了眼鼻。她垂头行过去,扶着地上的沈朝颜哽咽道:“郡主您昏睡了两日,这都才醒过来,悲痛太过怕是会伤了身。人死不能复生,还请郡主节哀。” “可是……”霍起的话被沈朝颜愈发汹涌的哭声打断。 她转身不可置信地看向有金,又看看榻上双目紧合的人,转身抱住了有金。 这下,一个人的哭声变成两个,有金跟着加入进来,声音震天,吵得院子里守夜的下人都纷纷围了过来。 霍起也跟着凑过来,刚要开口,就被沈朝颜转身抱住,她哭得声泪俱下、涕泗滂沱,鼻涕眼泪全都蹭在了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