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见这几人都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小姐,索性点头哈腰地将三人迎进铺子,
“铺子简陋,若是怠慢了小姐,还望小姐见谅。”
铺子里不过一个黄木柜台横亘其中,后面便是用粗麻布袋子装的粮食,一袋一袋分门别类,码放整齐。
几人坐在柜台后,倒显得有些拥挤。
打杂的阿杜原是老刘的侄子,倒也是个见机行事的,忙不迭为几人斟上茶来。
只见几人一坐便是大半晌,叶水柔一遍翻看账本,一遍打量着店内的生意,脸上却未露出任何动静来。
阿杜将老刘拉近后院仓房,神色略有不安,低声问道,“二叔,林小姐突然查账,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她哪里懂这个?否则这些年,早也发现了,还等得到现在?”老刘摆了摆手,语气中略有不屑,“这些世家小姐,不过是看起来聪明罢了。”
阿杜仍旧有些提心吊胆,“那她旁边那个姑娘呢。我瞧着她一直在翻账本。”
“你怕什么,这些人不过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罢了。否则还能让我们安稳这么多年去?那个姑娘一脸柔弱,一看就是不理事的。”
他嗤笑一声,“更何况,这些女人懂什么经营账目,做做样子罢了。”
说吧,老刘鄙夷地看着他,“年轻不经事,胆子就是小!待会在她们面前,可别漏了马脚。平白让人生疑。”
阿杜喏喏应了。
直到日暮西山,前来买粮的人已是不多,老刘松了口气,上前讨好道,“林小姐,快要打烊了呢。”
叶水柔合上账本,掩嘴打了个呵欠,温声吩咐道,“老刘,你去把门关上吧。”
老刘不明就里,看了一眼林清如,打量着她的意思。“照叶小姐说的做便是。”
见两人挂出打烊的牌子,清点了所剩的粮食账目,将店门依次关好,叶水柔这才缓缓说道,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我承了阿清姐姐的情来帮这个忙,自然要如实相告。”
见他们眼中有不解神色,叶水柔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账本,一定有问题。”
老刘一听,有如做贼心虚被拆穿一般,忙反驳道,“叶小姐!话可不能乱说!我在刘家兢兢业业十几年,你有何依据说我账本有问题?”
“先说这账本收入吧。”只听得叶水柔温婉声音娓娓道来,“我们在店内坐了大半天,买粮之人络绎不绝,不下二三十人。斗米十钱,今日收入早已超过百两,你这账本上的每日收入,怎得只有百钱?”
老刘不慌不忙,想来是早有应对之策,笑着说道,
“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卖粮收入与季节息息相关。这几日正值夏季,青黄不接,买粮的人自然多些。前些日子正值粮食丰收,买粮的人少,所以收入也便少些。”
“是么?”叶水柔轻轻一笑,拿出前几年的账本来一一对应,“你这前几年的账本,同月收入,可也对不上啊。”
老刘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回话辩驳。
只是,也容不得他且做狡辩,叶水柔接着说道,“再说这账本支出。”
她指着账本支出款项,“每日支出甚高,却无具体款项。我坐在这里瞧了大半天,怎得没见有何支出?连这铺子是亦林姑娘自己家的,店铺租子也省了去。有甚开支?竟能高达每次数百钱之多?以致日日亏空,入不敷出?”
老刘额角流下豆大地汗珠来,半晌才回话道,
“姑娘不知,这支出大多是苛捐杂税,令有上下打点,疏通关节。否则在这京城,如何能做得了生意。”
只是此时,他言语之中已失了底气。
“你打量着蒙我没做过生意?”叶水柔嗤地一笑,“苛捐杂税,若日日让你入不敷出,谁还来做这个生意?不如直接向朝廷交银子好了。”
她语气虽然温柔,只是处处拿捏了要害,老刘已然冷汗涔涔,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回话。
叶水柔却仍不放过,“最后再说这盈余。”
“铺子每年收粮近万石,若如账本记载,生意难以维系,总该有余粮才是。为何第二年依旧收粮颇多?这么多卖不出去的余粮,又去了哪儿?”
叶水柔将账本轻轻一合,
“这般漏洞百出的账本,你以为真能把我唬住?只怕是其中余粮银钱,都叫你中饱私囊了!”
林清如不由得朝叶水柔投去一个十分敬佩的眼神。一个看似弱柳扶风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竟对经营账目如此熟稔,半天就找到问题关窍。
且她条理清晰,口齿不俗,娓娓道来,十足让人挑不出错来。
“我只堪堪一算,你每年侵吞之数总有数百两才是。”她朝林清如婉约一笑,“阿清姐姐,你自己定夺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