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如觉得自己有些唐突。只是事关小莹去处,一时也顾不得许多,于是纠结了许久的措辞,才旁敲侧击问道,
“姑娘琵琶技艺绝佳,想是童子功夫,不知姑娘是何身世,在何处所学。”
她这样询问也是事出有因。因着不好直接开口询问她是否被拐,以免打草惊蛇,只能假意询问身世,看是否能引得她自己和盘托出。
见她这样问,雪茶压低了声音在林清如耳边问道:“大人还是觉得容朔有嫌疑?”
林清如不置可否。
雪茶神色急切,低声道,“那大人问这么多旁的做什么?直接问她是不是被容朔拐来的便是!”
林清如眼波轻轻横了她一眼,“哪有你这般冒昧的?”
只听得屏风后女子低低一笑,那笑声中似有无限哀凉之意,“姑娘说笑了。我们这些人,哪里来的童子功夫,不过是从前教坊司供人取乐的玩物,学了个半吊子罢了。”
“教坊司?”
林清如不曾想会听到这个回答,不由得觉得自己唐突,冒犯了对面的姑娘。
见气氛突然安静,凝固如屏住呼吸般,屏风后的姑娘复又拨弄起琵琶来。伴随着琵琶幽婉声音,她轻轻说道,
“姑娘可知三年前震惊朝野的兵部尚书贪污一案?我父亲不过一个六品小官,却也受了牵连。”
她幽微的叹气被声声琵琶掩盖了过去,只余袅袅之声。
闻及当年贪污一案,林清如眼中似有微光闪过。花间楼,果然与当年案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于是她不由得追问道,“姑娘可知你父亲当年为何受牵连?”
“我乃闺阁女子,如何得知呢。”她自嘲般轻笑,“我们这些女子,不过是无根漂萍。荣华富贵,生死苦难,都是他们给的罢了。”
见她自伤身世,林清如不由得有些懊恼自己的唐突,“抱歉。是我冒犯姑娘了。”
“无妨。这样的故事,无数客人已问过上百次了。”她手中凄婉琵琶声如泣如诉,“不止我。这花间楼所有姑娘的身世,都与我大同小异罢了——有的是获罪没入了教坊司,有的是被拐卖进了教坊司。”
见她又突然提及了被拐卖的女子,林清如不由得思绪杂乱。所有线索似乎都有花间楼的痕迹,然而花间楼却像一个过客般,万花丛中过,却片叶不沾身。
见林清如沉默着未说话,她复又轻轻一笑,“姑娘不必内疚。亦不必觉得我可怜。天下皆是可怜人罢了。所幸,我们也算出了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她像是找到其中关窍,“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容公子见我们可怜,赎了我们出来。”曲调婉转至高处,如玉珠落盘清脆铮铮,“所幸脱了贱籍,虽靠弹琵琶营生,却也总算不用再卖笑承恩了。”
繁杂线索交汇在一起,林清如始终觉得理不出头绪。
只是,可以知晓的是,教坊司女子皆是贱籍。容朔若只是简单商贾,怎得这般有本事,为这么多女子脱籍。
更可以说明他身份特别。林清如兀自思忖。
如果容朔是从教坊司赎出的这些女子。那是否证明他与拐卖之事无关?又或者……
容朔拐卖了这些女子,将她们卖去教坊司后,再赎出至花间楼?
她轻笑着摇头,否定了自己这一猜测。脱籍不易,这实在是多此一举。
那容朔出现在宋阿婆家门口的目的,又是为何呢?
气氛有凝固之态,那姑娘复又选了一首动人曲子,信手拈来。
恰逢此时,容朔轻轻叩门进来,凝眸望向于她,
“林姑娘怎得脸色不好?可是有所怠慢。”
林清如笑着摇摇头,“不过是闲聊一二,何来怠慢一说。”
“倒是让林姑娘久等了。”容朔勾唇笑道,“林姑娘的粮的确不错。皆是今年的新粮,粒粒圆润饱满,用来酿酒乃是绝佳。”
林清如微微颔首,“不敢辜负容公子。”她抬眼对上容朔双眸,“这门生意,容公子可还与我做得?”
“这是自然。求之不得了。”
“那每旬一五九的日子,我便送了粮来。每次百石,每石三两,如何?”
若能借此机会接近容朔,也可方便探查花间楼到底隐藏这些什么秘密。
“一切由林姑娘做主便是。”容朔颊边轻笑,“这个时辰,姑娘可有用过晚膳?不如尝尝花间楼的手艺?”
林清如眸中片刻闪烁,故意道,“不如来碗小馄饨吧,不知店中可有这简陋菜色。”
“林姑娘若是想吃,这有何难?”容朔吩咐了下去,又道,“只是林姑娘口味独特,花间楼不曾常备,还需稍等片刻。”
林清如笑笑,“无妨,我偏爱这碗小馄饨,且等一等便是。说起来,即使是这一碗小小馄饨,也十分讲究手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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