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如清瘦而冷清的身影,在这巷中显得格格不入。
倚门揽客的烟花女子打量着她, 各色目光中夹杂着好奇、担忧、与麻木,是一双双满眼风情的眼睛, 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哪来的臭丫头!去去去!这里不是你呆的地儿!”
院中突然有水泼出, 骤然洒在林清如脚边。容色泼辣的女子一手拿着铜盆, 一手扶着腰, 柳眉倒竖地看着她。
一旁的雪茶眼睛一瞪, 还没来得及生气, 又有柔婉女子香风拂面, 行至自己身边, 压低了声音说道:
“没钱可以想别的法子。别来这种下贱行当。”
林清如对她们的举动突然明了, 她们是把自己当作来卖身的女子了。
她突然觉得有些无措,不知道改怎样面对这样一份好意。明明自己身在泥淖之中,却还那样担忧着别人的命运。这些烟花柳巷的女子,是有着怎样难以言说的无奈命运呢。
她想说些什么,却见那些女子已然迎了巷中客人,换了张盈盈笑脸,将人搀至院中。
林清如觉得自己好像辜负了这番好意,然则她一人之力,却无法救下这烟柳巷的众多女子。她轻轻叹一口气,她似乎没有办法拯救所有人的命运。
她抬眸望去,教坊司比起这些青楼小院,已是气派许多。红墙灰瓦,雕檐映日,檐角披红挂彩,灯笼高悬。门楣上的匾额是鎏金大字,其下三间雕花门口,环绕蜿蜒游廊。
还未踏进教坊司,便听得里面有推杯换盏之声,莺声燕语轻柔婉转。门口倚着一年纪稍长的女子,岁月的痕迹并未让她显得老态,倒颇有几分风情。想来是楼中鸨母。
她黑眸朱唇,低垂的发髻松散地簪着珠花,一缕黑丝垂下,蜿蜒至雪白修长的脖颈,露出一袭绯红璇裙下白皙的肤色。
这鸨母手中一柄黄铜水烟杆咕嘟作响,她轻吸一口,吐出迷蒙的烟雾来。借着这袅袅青烟,她扫了一眼林清如与雪茶的打扮,接着用手中烟杆挡住林清如去路,
“姑娘,我们这里不接女客。”
林清如取下腰间令牌,声音冷清淡漠,“大理寺查案。”
鸨母粉黛面庞上露出微微惊异之色,细看了令牌一眼。兀的换了一张赔笑神情,“原来是官爷……”
话刚说出口,她似乎又觉得这个称呼不太合适,又笑着改了口,“大人,您里边请。”
鸨母心中嘀咕,眼前之人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又身为女子,怎么会是朝廷官员的身份。于是一边朝楼内女子使着眼色,将烟杆递出,一边换了一把纨扇轻摇,走在林清如身边,曼声问道,“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林清如走近教坊司这才发现,其内更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绣花屏风,低垂帷幔,青烟香炉,袅袅幽香。四下厢房数间,红窗绿棂,珠帘轻卷。
鸨母一边走,一边撒娇似的抱怨,“官府总算来人了。我禀了户部这么久,老也不见动静。”
林清如停下脚步,“什么?”
鸨母引她至屏风后小坐,雕花桌案上放着青瓷美酒。林清如刚一坐下,便有貌美女子跟在身后,紧贴着她坐下,俯身为她倒酒,露出胸口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恍然间,林清如似乎看到了那朵妖冶的牡丹花箔。
女子将酒杯递至林清如面前,声音甜腻,“大人,请。”
浓郁香气铺面而来,林清如只觉局促,不动声色地挪了位置。
鸨母见状,用纨扇掩嘴一笑,“瞧我忘了。大人竟是女子。”
言语中颇有些促狭之意。
林清如神色冷淡,“你方才说,什么事禀了户部?”
她一边轻摇纨扇,一边笑盈盈地看着林清如,“嗐!不过是教坊司前些日子跑了个姑娘。怎么?大人竟不是为了这事而来?”
林清如给鸨母看了那牡丹花箔,“这花箔,你可认得?”
鸨母定眼一看,“自然。我们教坊司每个姑娘身上,都绘着这个花箔。”
她抬眸望向林清如身旁的女子,“青黛,把你的给大人瞧瞧。”
青黛闻言并无半分迟疑,只垂着头,乖顺地脱下外间披着的轻薄罗纱,只露出里面一件鸳鸯戏水的胭脂色小衣。
看着骤然露出的雪白肌肤,林清如心中有几分尴尬的窘迫,一向坚定的眸子竟又几分闪躲之意。只是,在看见她胸前那片妍丽的牡丹花箔以后,林清如已然心下明了。
她一边让青黛穿上外衣,一边问鸨母,“你们前些日子跑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锦霜。”
林清如试探道:“你怎么知她是跑了?会不会出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