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水中溺亡,气管中的溺液,理应带着诸如泥沙水草之类水中杂质才是。可锦霜气管中的溺液,并无此类杂质。”
沈知乐闻言也皱起了眉头。林清如提出的疑点是有道理的,可他并无实际验尸经验,向来都是纸上谈兵,一时间也不知作何解释。
只好试探性地说道:“或许锦霜姑娘,是死在没有这类杂质的水中?”
雪茶亦有猜测,“若是锦霜因教坊司水刑而死,会不会并无这些杂质。”
林清如一边沉思,一边迟疑着摇摇头,“教坊司水刑的水,一定不会是干净的。鸨母本就存了磋磨这些女子的险恶用心,怎会在用作刑具的水上多做功夫。”
她沉吟着,“至少……也应该有水藻才是。”
可是这般说着,她自己也有些犹豫,只能抿嘴说道:“我也只是推测罢了。”
那么,如若锦霜当真是溺亡,那她手中一定会有挣扎的痕迹。林清如再次仔细查看起锦霜的手指,指腹被泡得褶皱横生的凹凸之间,那丝丝缕缕被摩擦的痕迹,是不是可以说明一些问题?
可是为什么指缝与溺液,都没有泥沙痕迹呢?
难道教坊司水刑之水,当真纯净异常?
林清如很难说服自己相信这个不合常理的回答。
她屏住腐烂的恶臭气息,再次观察锦霜器官中的溺液。
凝眸之际,她附身看见锦霜尸身的气管壁上赫然挂着些许细微的透明白晶。
一种可怕的想法在脑中缓缓产生,盛夏之际,一股无端的凉意从她脊椎自下而上蔓延开来,带着令人汗毛直立的冷,
“咱们都想错了。锦霜不是死后才被洒满了盐。”
她的声音带着深沉的冷意,
“她是在……高浓度的盐水中溺亡的。”
第47章 投鼠忌器
这般突如其来的揣测, 让林清如自己也惊出一身冷汗。
她看着锦霜身上凝结的盐粒,想到她临死之前的挣扎,该是多么痛苦和绝望。浑身浸泡在苦咸冰冷的盐水中, 被刺得浑身生痛,却只能仍由盐水灌入口鼻之中,徒劳地挣扎。
一如她对教坊司的抗争那般。
这个决不认命的倔强姑娘, 再即将逃出生天之际, 消亡得如此诡异。
是出自教坊司的手笔吗?让锦霜溺亡在高浓度的盐水之中, 再抛尸至洛淮河。
那么其间目的呢?是因为折磨锦霜以致失手?还是故意杀人?
青黛并未曾提过, 教坊司会用盐水折磨女子。
如若不是教坊司,又是何人呢?
唐玉昭曾提起过的,她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倒是是什么呢?会不会因此招致杀身之祸呢。
雪茶良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轻身问道:“大人,可要先调查教坊司?”
雪茶的提议并非不无道理。眼下所有的线索,除了唐玉昭口中不明不白的一句“知道了不得了的事”,就只剩下青黛口中教坊司的水刑。
但令雪茶想不到的是, 林清如却轻轻摇了摇头。
眼下所有的证据都集中在教坊司之中,林清如何尝不想直接从教坊司开始着手调查, 可拐卖案子吃得亏告诉她, 不可轻举妄动。
朝中浑浊之势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官官相护已成朝中心照不宣的秘密。教坊司本就背靠礼部。没有证据贸然调查, 打了礼部的脸, 只怕惹得他们恼羞成怒, 打草惊蛇, 愈发坏事。
林清如抬眼望着门外的天光, 角落处唐玉昭孤独的背影仍如遗世独立。
她无声叹气, 从前执着坚持的自己,如今竟也学会投鼠忌器了。
她又想起仍无明朗头绪的拐卖一案,案子的背后究竟是何人操纵?官场当真已然是一片不堪泥潭了吗?
而此刻的沈知乐正埋头将锦霜的尸身缝合,虽然额角依旧汗意涔涔,他脸上却仍旧是专心致志的神色。
他不想对不起这个可怜的姑娘。
在一切整理完毕后,他告辞离去。
林清如踏出门槛,看着眼神空洞的唐玉昭,轻轻叹了口气,“锦霜姑娘的尸身,恐怕要结案以后,才能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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