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的明白。”
“记得想个法子, 在别处动手。”他眉目间满是胸有成竹的轻笑,
“最近京中, 他们可盯得越来越紧了。真是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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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坊司之案, 在青黛之死中, 以无人问津的姿态, 落下帷幕。
对于青黛的自尽, 林清如只觉得茫然。不过一句命运使然, 便轻易总结了她们凄苦多舛的一生。
可惜她们没有机会。
身为女子的命运, 难道就该天生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吗?
教坊司的大门, 是永远不会关闭的。女子们无足轻重的命运, 从不会引起他们的任何在意。
这里来来往往,会有新的鸨母,新的水刑,新的青黛。
她们会在时间的流逝中凝固成一个符号与代称,是为虎作伥者,或是任人宰割者。
而对她们敲骨吸髓的恩客与掌控者,从不会在这些凄惨的故事中留下一丝痕迹。
要怎样才能荡尽着一切的不公呢。
这日早朝,林清如将事关苏鹤毅的案件一一禀报,
“皇上,微臣参奏户部侍郎苏大人。苏大人身居户部要职,却知法犯法,参与拐卖人口、贩卖私盐、包庇罪犯、杀人灭口。”
苏鹤毅闻得此言,慌忙之中瞪大了双眼。他面色苍白,张着嘴却说不出辩驳之语。只能跪下,一边叩头,一边大呼冤枉。
林清如只是条理清晰地说道:“证据确凿。当日人贩孙荣之死,有证据表明其死于非命。现亦有盐贩方朝、掮客杜梁的口供为证。”
对于人口拐卖一案,皇帝似乎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关心之意,反而是对贩卖私盐的行为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怒。他狠狠一掌拍在龙椅之上,
“你竟敢以权谋私,侵吞国帑?”
皇帝向来优容,从未在众人面前有过这么大的火气,吓得朝中之人纷纷跪下请罪,“皇上恕罪!”
苏鹤毅更是脚下一软,磕头如捣蒜般,求救的眼神在众多背影上来回逡巡。
只是眼下能说得上话的人大多是泥菩萨过江,谁也不敢在火头上触怒龙威,自然不发一语。
“苏鹤毅,先关押起来,严加看管。”皇帝的怒气似乎只在一瞬之间,此刻的声音已经沉静得如风暴即将来临的海面,让人无端觉得不安与惶恐,“查抄苏府,亲信家眷,一律严查!”
他看着司徒南,“交由大理寺着手去办。”
司徒南拱手应下,“是。”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又像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如此说来,当日林卿所禀的人贩之死,确有疑窦?”
他的眼神带着无形的压力,瞥向兵部尚书李元达与司徒南,当日他二人言之凿凿孙荣死于自尽,今日怎得又再次提起?
“二位爱卿,可有什么话说?”
司徒南神色中带着极力压制的紧张,他看向林清如,“敢问林大人,可有新的证据了?”
“自然。”林清如冷笑,“教坊司鸨母之死状,与孙荣如出一辙。而凶手曾经亲口承认,是苏大人教得她此种手法。”
还未等司徒南有所反应,苏鹤毅便如遭雷击一般,一脸不可置信地震惊之色,“怎!怎么可能!她胡说!绝无可能!”
“凶手签字画押的口供,苏大人可要瞧瞧?”
司徒南眼下已有慌张之意,看一眼一旁的沉默的李元达,使劲给他使着眼色。李元达只挺着背立于原地,恍若未见,
“皇上,是微臣失察。臣对探案验尸之事并不甚熟悉,皆听得司徒大人告知,这才认为孙荣死于自尽。还请皇上降罪。”
说是降罪,却将责任全部推到了司徒南身上。
林清如听得直想发笑。那晚这二人是如何在自己面前大发官威,百般阻拦自己验尸。这些一丘之貉,原也有内讧的时候。
因利而聚利尽而散,不过如是罢了。
她忽然隐隐觉得有哪里的不对劲,却未等得她细想,便听得司徒南吹胡子瞪眼,
“你!”他死死瞪着李元达,却始终说不出话来。李元达并不看他,他愤怒的眼神在空气中经过良久的对峙之后,终于是败下阵来,颓然道:
“皇上,臣也是轻信了仵作所言,误以为孙之死是自尽。是臣失察,还请皇上降罪。”
包袱甩来甩去,总要有一个背锅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