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她们神态亦是各异,或害怕或不耐,但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丝局促与不安。
林清如照例让汤权回避。
依旧是与昨日一模一样的场景,无论林清如问她们什么,她们都像是约定好了似的,“不知道”,“不清楚”,“没听说过。”
即使她们脸上隐约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生生咽下,谁也不愿意当了第一个说话的出头之鸟。
的确是比方才年轻的绣娘们要稳重许多。
但她们似乎隐瞒的部分也要更多。
林清如心下了然,却对于她们的隐瞒并不着急。她云淡风轻地叫来汤权,“劳烦汤二爷为我准备一个安静的房间。”
汤权不明就里。索性别院之中房间众多,且都空置未用。林清如随手挑了一间,在关上房门后,让绣娘依次入内问话。
这一举动,不由得让汤权与众多绣娘脸上,都露出忐忑的神情。
他再次扫过神色紧张垂首等待的绣娘,眼神中充满警告意味。
当第一个绣娘前来问话之时,直面林清如的她无疑是十分紧张的。她是听说过的,官府之人用严刑厉法苛责问罪乃是常事。她害怕说漏嘴引得主家责罚,又害怕不说出口会引得眼前之人刑罚。
似乎说也不是,不说也并不是。
只见她紧攥着衣角,将那灰色衣裙的一摆捏出深深的褶皱,垂着头不敢直视林清如的眼睛。
林清如的神色十分温和,并没有半分逼问意味,“我只问你一些问题,你说也可,不想说也可。”
那绣娘猛然抬头对上林清如的眼睛,眸中满是惊讶之意,“真的?”
见林清如点头,还未等得她将问题问出,绣娘忙摆手说道:“那……那我什么也不知道!”
话刚一出口,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嘴快,怕是顶撞了眼前的这位女大人,又忙小心翼翼地觑她的神色。
只见她似乎早已猜到一般,并未露出半分恼怒之色来,只是挑眉看向身旁的男人,“容公子,劳烦为我点一支香。”
似乎是明白她的意图,容朔并未问及缘由,只是照做。
林清如看着绣娘,只是缓缓说道:“你不想说也可。只是说与不说,都得等这支香燃尽了,才可出去。”
绣娘从未发现时间可以如此漫长,空气中凝固的气氛让她十分局促,她甚至想悄悄呵气,促使那香燃得快些,她宁愿此刻眼前的大人向她问点什么,好熬过这难捱的光景。
院中的绣娘见屋中之人迟迟未曾出来,一时间也是心思各异,神色不安。她们不敢说话,当下只能用眼神互相交流,
“不会是用刑了吧”,“用刑也没听见声音,不会是把嘴塞住了吧”,“应该不会吧,把嘴塞住还怎么问话啊”,“那她不会是全说了吧”,“那我等会说不说啊”……
直到“吱呀”一声,绣娘将门推开,所有的目光全部凝聚于她的身上。
衣物完好,脸上无伤。似乎未被用刑。只是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疲倦,在出门之后,像是整个人放松下来一般,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绣娘们神色各异,“这是用刑了”,“看样子不像啊”,“不会都说了吧”……
她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不曾说出口。
然而大家确是不信的,“什么也没说你怎么能在里面呆这么久。”
她们目送着第二个绣娘推开了房门。
林清如依旧是并不勉强的态度。而那绣娘看着那支袅袅燃起的香,此刻气氛静谧无声,她甚至能听到燃烬后的香灰轻轻折断的声音,一时间坐立难安。
她回答了林清如的问题,“汤小姐的脾气确实是有些不好……”
她一边看着林清如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可以说是非常坏。若有不顺心,对我们便是动辄打骂。若有绣活儿出了差错,她更是不会轻易放过。曾经有小绣娘手艺生疏技艺不精,被她罚在雪地里跪瓦片,差点连命都没了……”
她话只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回答其他问题。
而林清如只是温和地点点头,依旧等了一支香的功夫才让她离去。
第三个绣娘说道:“没有人喜欢汤小姐。尽管她生得一手好绣工。但她一刻也不容许我们休息。她的仪花别院离绣娘们的兰鹤别院很近,可以随时盯着我们绣花做活。若有懈怠,必然是要吃苦头的。”
第四个绣娘说道:“汤小姐很是骄纵,惯会为难人。她不喜欢我们的绣工比她好,又不允许我们绣工太差。她绣的花鸟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仿佛就快要从绢布上飞出来一般。很难有绣娘能绣得跟她一样好……当然,以前也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