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允恭收回目光,说道:“头发被儒家赋予了多少意义,我不说你也知道,难道还不重要吗?”
陈景恪点点头,说道:“有些时候很重要,但也远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重要。”
“最开始我也以为,发型很重要。”
“不但儒生反对剃发,就连百姓也会反对。”
“直到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才醒悟过来。”
“很多东西都是我们以为它很重要,实际上也不过如此。”
徐允恭好奇的道:“哦,你想到了什么?”
陈景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说短发和脸上刺字,天下人更在乎哪个?”
徐允恭毫不犹豫的说道:“肯定更在乎刺字,剃发几个月就长出来了,刺字那是一辈子都洗不掉的屈辱。”
陈景恪脸上浮出一抹笑意:“那你可知为何会有‘贼配军’这个称呼?”
徐允恭回道:“唐末朱温怕自己的手下的军卒逃跑,就强令在所有将士脸上刺字……”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陈景恪看着滔滔江水,开口把他没说的话接了下去:
“其他军阀也纷纷效仿朱温,给手下的将士们脸上刺字。”
“按照道理来说,如此奇耻大辱,将士们应该群情激愤。”
“将朱温和效仿他的人乱刀砍死,维护自己的尊严才对。”
“可事实上是,这件事情就这样顺利的推行了下去。”
“没有人站出来反抗,至少没有任何反抗的记载。”
“等宋朝建立,也并未将这羞辱人的法令改掉,继续在人脸上刺字。”
“所以,宋朝的军人脸上都是刺了字的。”
“自古以来,只有罪犯,还是那种罪行非常严重的罪犯,脸上才会刺字。”
“再加上宋朝重文轻武,军人地位低下,于是就有了贼配军这样的蔑称。”
“可是面对这种赤裸裸的羞辱,也同样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抗。”
徐允恭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
如果不知道那段屈辱史,有人告诉他,给所有军人脸上都刺字。
他肯定会认为那个人疯了。
你这样羞辱军人,大家肯定站起来造反啊。
然而事实是,没有。
从唐末朱温开始,一直到宋朝灭亡。
三百多年间,从未有军人因为反对脸上刺字造反。
这个对军人极致羞辱的法令,还是被元朝废除的。
所以,短发长发真的很重要吗?
恐怕只是大家以为的很重要。
陈景恪又问了他一个问题:“你以为姓氏重要吗?”
徐允恭想回答很重要,但嘴巴刚张开又合上了。
重要吗?
改姓这种事情,在普通人中间经常发生。
主人要求奴仆跟自己姓。
很多奴仆为了讨好主人,也主动改姓。
大户人家的家生子是哪来的?
都是父祖辈改姓,然后世世代代为奴,才成为家生子。
权贵豪强、读书人就很重视姓氏吗?
历史上姓氏更换最频繁的,恰恰是高门大户。
有的是避祸,有的是跟随的君主赐姓,有的是在某地定居而改姓。
理由有很多,但最终的结果都是改姓了。
姓氏,按照礼法来说,应该用生命去捍卫的东西。
可事实上,只是一个筹码足够,就可以随意更换的东西。
陈景恪笑道:“所以,你懂了吧。”
“很多东西,其实并不重要。”
“是我们把它想象的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