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恪说道:“没有人是永远的主角,每一次大转折也都伴随着话语权的更迭。”
“跟不上时代就注定要被淘汰。”
方孝孺说道:“我知道,但正常的大时代转折,需要数百年来探索。”
“他们就算接受能力比较慢,也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但现在,所有人都被你在一瞬间拖进了洪流,没有适应的过程。”
“他们也都是华夏的精英,就这样被淘汰,是否太不公平了?”
陈景恪笑着摇头道:“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你也说了,所有人都是被突然拽进洪流的。”
“为何有些人能快速接受,有些人就接受不了呢?”
“他们是华夏的精英,难道那些快速接受了新变化的人,就不是精英了吗?”
方孝孺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如果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岂不是能有更多的人才可用?”
陈景恪反问道:“多长时间才足够?你可知,多给他们一天时间,百姓就要多受多少磨难?”
“让天下万民遭受困难为代价,成全他们一小撮人的利益,你觉得此举合乎礼仪吗?”
方孝孺解释道:“我亦知这个想法太自私,所以之前一直在反思自己。”
“但今日你所言之事,让我有了新的想法。”
“百姓又何尝不是毫无准备,就被大时代裹挟了?”
“现在日子越过越好,违法犯罪之事却越来越多,岂不正证明百姓面对新时代也迷茫了吗。”
“从大儒到普通百姓都迷茫了,是否说明你的变革太激进了?”
陈景恪失笑道:“原来如此,那你可有想过,哪次变革百姓不是被裹挟的?他们有过选择的权力吗?”
“不论肉食者拿出什么样的治国理政之法,他们都只能默默的承受。”
“上面的政策出错,他们跟着受罪。上面的政策走对了,他们也不一定就能享受到好处。”
“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啊。”
“至于你说的违法犯罪之事变多,这确实是变革引起的。”
“但哪次变革不会出现种种问题?解决就好了。”
“现在朝廷不就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吗?”
“我们不能因噎废食。”
方孝孺忽然问道:“你怎么就笃定,自己的路就一定是对的?你就从未迷茫过吗?”
陈景恪心道,你这督亢地图是真长啊,这才是你真正的问题吧。
事实上,不只是方孝孺,学界很多人都有这方面的疑问。
甚至早就有人当面质问过他,凭什么认为自己是对的?
反而是当官的很少有人提出此类疑问。
倒不是当官的更高明什么的,而是他们更看重实际。
好用的,那就是好的。
学者不一样,他们要考虑的是一整套的思想逻辑,必须要问为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陈景恪也早就有了答案。
他看着方孝孺,一字一句的道:
“让人活的更像个人,总归是不会错的。”
方孝孺眼神不停的变换,让人活的更像人。
这句话他不是第一次听陈景恪说起,可感触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深刻过。
原来这就是你如此相信自己的原因吗。
是了,让人更像人,这不正是圣人所言的‘仁’吗。
他的眼神渐渐坚定下来。
“受教了,你放心,舆论的事情交给我。”
“我会邀请名家撰写文章,做好舆论导向。”
陈景恪笑道:“如此便好。”
又聊了几句,他就起身离开了。
方孝孺起身一直送到翰林院门口才返回。
走出很远,陈景恪忽然长叹了口气。
没想到,方孝孺竟然也会产生这样的疑惑,更遑论其他人了。
此时他有点体会到,当初那个人所遭遇的困境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