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芸笑了:“可我没钱啊,我这一年才多少俸禄,我牵这么样的马出门,御史可要弹劾我了,我去看看其他马就是,又不是非要这样的好马,其他能在关键时刻跑得快不就好了。”
谢来立马说道:“是啊,这马养的也金贵,咱们也没钱养啊,也就是现在急用而已,买贵了回头也不好处理呢。”
大管事眉心紧皱,跟在江芸芸身后往里走去,嘴里还在碎碎念着:“这有何关系,会有我每月给您送粮食去,还是那句话,您是我们兰州的好官呢,整天骑着驴也不像话,这匹马陪您那真是宝马配英雄了。”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大眼睛珠子一圈又一圈得扫视着马厩。
大管事抓耳挠腮,急坏了。
“哎,今日是你们的进货日啊。”江芸芸看着被马倌签过来的一溜烟的马,那马倌明显不是汉人长相。
“是是,就是里面太乱了,怕惊扰到同知的。”大管事无奈说道,“好马都在刚才的路上呢,您是一匹也没看上啊?”
“都是好马,可我这不是没钱嘛。”江芸芸笑说着,“我瞧着你这里是一匹差一点的马都没有,新送来的也都是好马啊。”
江芸芸拦住牵马的人,按照他之前给她介绍的顺序一点点摸过去:“皮毛光滑,体格匀称,四肢强壮,就连蹄都大大方方的,胸部肌肉饱满,正好一蹄……”
大管事听得越来越发白。
很少会有人能在只听一遍的情况下,如此准确的复述出不久前的对话,觉得震惊的同时,更多的是惊悚。
“瞧,中间齿换了,正三岁了呢,真是一个可以买卖的好年纪,想来价格不算贵,能立马脱手,才选了这个年纪送过来,这么看来那匹大宛马确实贵,年纪小养着才好。”江芸芸摸了摸小马的鼻梁,笑着安抚道。
大管事哎哎两声,勉强说道:“果然是同知啊,说一遍就记住了,而且无师自通会看年纪了,真,真是厉害啊。”
江芸芸又去看那个马倌。
马倌低着头,不肯抬头,只是牢牢牵着马绳。
“要不还是去看看其他马吧,这些马哪里配得上您啊。”蔡大管事继续劝道。
江芸芸转身,对着大管事挑眉笑了笑,云淡风轻:“换马的时候不害怕,现在知道怕了?!”
第三百零八章
江芸芸其实只是想吓唬人的。
奈何有人做贼心虚, 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原本还安安静静做着自己事情的马倌们,立马警觉围了过来。
谢来不动声色,但右手悄悄按到腰间的长刀上。
“不必紧张,我虽是初来乍到, 但对这些事情也是心知肚明的。”江芸芸对此一点也不紧张, 反而笑得更和善了, “不然之前查的时候, 就该把你们都枷了。”
蔡大管事这才压下心中的不安,露出勉强的笑来:“马厩臭得很, 我们还是去外面看看嘛, 要是那匹大宛马实在不喜欢,就换个背别的看,这里的马确实是配不上您。”
江芸芸点头:“是该走了, 我瞧着这里的马我也是买不起的, 您送我我也是不要的, 回头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谢来一手按在刀柄上, 一手随意地捏着一根飘来的马毛, 笑说着:“实在不行, 我去外面给你抢一匹回来,反正我瞧着外面也不太平。”
江芸芸挑眉, 竟也跟着附和说道:“这也是一个好主意。”
蔡大管事分不清两人到底想做什么,呐呐着没开口,最后目送两人离开, 最后一拍大腿,神色凝重地离开了。
等两人神色自若离开周家马场的视线范围, 谢来这才快走一步, 和她并肩走在一起, 松了一口气:“你胆子可真大啊,把他们都点出来,就不怕他们恼羞成怒,把你杀了。”
江芸芸自信说道:“周家要是真的能这么凶神恶煞,只手遮天,那这个生意也不必这么遮遮掩掩了,要不然怎么会一见我,大管事都出来了,自乱阵脚,自然是心虚。”
谢来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你是怎么看出来他们换马的?难道这里面有马政的人被你发现了?”
江芸芸有条不紊解释着:“你若是自己正儿八经做生意,就像那个替我们运来棉花的底下商人,虽渠道不正常,但也是靠自己本事吃的,所以我去找他们,他们大都是装傻充愣,可不是慌慌张张的,做生意嘛,端看自己手段,也不是偷的抢的,确实是不应该慌得。”
谢来用嘴指了一个方向:“说不定是和对面做生意呢?”
“那更不用怕了啊。”江芸芸笑,“这不是更有本事吗?众所皆知,现在好马都在对面,他们不肯给我们母马,我们的马一直都是靠之前的各类种马才能维持着,要是他们手里能有这么一条私线,那不是好事嘛。”
谢来一想也跟着回过神来:“对啊,那他现在这么紧张,那就是他的马来源不正当,生怕被你这个铁面无私的江同知给连根拔起。”
江芸芸笑了笑,目光看向城墙脚下乞讨的流浪汉,停下脚步来:“其实他只要当无事发生,我还未必知道。”
“做贼总是心虚的。”谢来咋舌,“不过也没查出来他们有没有和我们要查的那个事情有关啊。”
“不急,再看看,会有人主动给我们送线索的。”江芸芸冷不丁说道,“都要过年了,这些流浪汉要怎么处理呢?”
谢来一听,翻了个白眼,直接把江芸芸夹走了。
“这世上可怜人这么多,要你一个小小同知插手呢,而且他们流浪说不定是自己的问题呢,未必都是我们官府杀人放血啊。”谢来冷静说道,“我小时候好不容讨到一个馒头,就是这些流浪汉抢我东西吃,还打我,好几个都是家道中落,自己把家产赌输了,也不想干活,也不想出家,这才出门讨饭吃的,这些人最坏了。”
江芸芸收回视线,扭头去看他。
“看什么。”谢来板着脸问道。
“那你打他了吗?”江芸芸好奇问道。
“打了啊,打得他头破血流,回头还不满意,大晚上又偷偷给他套闷棍,差点把人打死了,还好我师父出现了,说我天赋异禀,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然后把我捡走了。”谢来无所谓说道。
江芸芸歪了歪头:“挺好。”
谢来臭着脸:“这有什么好的啊?”
“勇敢大胆的人总能走出自己的路。”江芸芸从他的胳膊下抽出自己的脑袋,无所谓说道,“我以前读书的时候还吃不起饭呢,大晚上饿得前胸贴后背,然后一直喝水,睁眼到天亮的,而且棉衣也穿得皱巴巴的,读书冷得直哆嗦,被我师娘知道了,后来给我做了好多好多衣服。”
谢来垂眸看她:“江家对你这么不好?”
“不太好,那个江如琅,神经病一个。”江芸芸强调着。
谢来跟着点头:“确实不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