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简冠清正陪在许蓉身边,知道对方听不见看不见,于是只静静握住她的手,体温在掌心里传递最后达到统一。
“爸,晚上我在这里陪着就行,你们回去休息去吧。”
“不用,你和你哥先回去吧。”
“……好。”
简冠清抬眼时露出的眼神太过疲惫,让他接下来的话直接堵死在喉口,于是简席迎只一起陪了一会儿,期间简知节也进来说了同样的话都被他爸拒绝了。
病床上的人带走了他所有的生机,让这株曾经不断向上为子女遮风挡雨的大树一瞬间发黄枯萎,蔫巴巴再看不见一点曾经的影子。
简席迎找了个借口留在医院,在医院凌晨三四点一切都静下来时,他打开了病房房门。脚步声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简冠清坐在椅子上趴在床边睡着了。
模糊的光线里可以看见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紧皱起,只是细微脚步声也让他身体猛地动弹了一下。
简席迎见此忙停下步子,隔着一米远于黑暗中注视着那张望着他笑得丑陋的鬼脸。
许烟似乎一早就察觉到断肢的气息,每当他靠近,对别人不理不睬的女鬼总会将视线放到他身上,充满恶意的目光不断上下巡视。
如今许烟正盘坐在许蓉身侧,骨折反扭的手撑着下巴,早已干涸的血在此刻滴答滴答流个不停。
这段时间简席迎已经听过太多这种声响了,多到一听到心脏就不自觉扑通扑通跳个没完,谁能想到一个活人居然还能看见人死前的模样,真是做梦都要吓醒。
但是怎么办呢,现在他不再是弱势方了。
如果说有什么是简席迎干得最得心应手的事,那必然是借风使船。
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可以成为筹码,财力,地位,名声,不过是如今变成自由,躯干。
简席迎捂着自己跳个没完的胸口,将头顶上的断肢扔向床上,虽然知道局面能被控制,但他还是惜命地退后了两步。
同时还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手感跟冰疙瘩一样。
病床上,断肢先一步行动,血线密密麻麻如同绳索刺向身体破烂不堪的许烟,原本就温度偏低的病房因为大量阴气释放如今跟冰窟没有区别,简席迎还看见他爸颤抖了一下身体。
纠结再三,他从一边柜子里拿出一条毯子,跑过去给简冠清盖上了,眼睛都没抬又迅速龟缩回去。
许烟不像大厅里的鬼影那般弱,反而在路谈先发制鬼时不急不慌地冲他们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随即身后的头发伸起挡住了路谈的血线。两相对撞并没有出现电视剧里的七彩光芒,反而释放出浓厚的腐臭味儿,一瞬间在里面呼吸都成了问题。
“你要闯入别人的因果吗?”她的声音嘶哑混沌,像是在质问不听话的孩子。
可语调中又掩藏着一种浓烈的兴奋,那双红白眼珠滴溜溜在眼眶中不停滚动,积液下流又落进了骨头里。
“残缺不全的身体也来丢人现眼,小家伙儿你干不掉我的,只要许蓉还活着我就会存在。”
许烟的头发一茬茬自半空变成飞灰,又不断伸展,无止无尽,甚至觉得没意思伸出手一把拽住缠绕上来的血线喂进了嘴里。那些让简席迎恐惧的神经不过一瞬间如蚯蚓一般被咬断吞咽,吞咽声在病房内清晰响起。
咕噜。
简席迎下意识咽着口水往后又退了几步,这个情况不太对啊!
许烟身上的碎肉随着阴气泄露,窸窸窣窣往下掉,也许跟厨师片生鱼片并没有什么区别,要说就是这个画面毫无美感,恶心,惊悚,恐怖。
彼时,简席迎还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另类的攻击代表着什么,就像现在他不知道许烟渐渐消失的血肉,和路谈不断向下掉落的血线是因为什么。
鬼物是互相吞噬的。
当一方弱小,另一方必定被吃掉。
许烟与许蓉的因果自初见便存在,长达十多年的恨意不断滋养着这个早已死去的女人。
可路谈呢,肢体不全,因果不尽。
许烟像是被招惹的食人花,不断吞噬路谈的血线,床上一层层全都是断裂的血线,最后化为阴气将整个房间填满。
她嬉笑着挑衅嘲讽,可随着吞噬得越多她身上的血肉一层层掉落只剩下一个骨架。
直到头发也全然脱落许烟察觉到不对劲,只依附了一点血肉的脑袋歪了一下,眼睛看着自己的身体发出疑问,“咦?为什么会这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