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但克制无果,只能偏过头去笑,笑得肩膀都在颤。 顾莲沼又问了一遍,声音冷幽幽的,“你是不是在笑我?” 又不是刚认识的时候了,柳元洵当然不会被他带着冷意的声音吓到,他压了压唇角的笑意,回头看顾莲沼,诚实道:“如果一开始知道你这么好哄,大婚当日,我也不至于吓得那般狼狈。” 他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好哄的。 大婚当日…… 大婚当日,柳元洵其实也哄过他。 他当时被押送到喜床上的时候,尚有一丝神智,也残余了一点力气。反倒是他身旁的新郎官,身着大红色的喜服,脸色却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彷佛下一刻便会断气。 他本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来的,在他最坏的设想里,他也是赚的。他本想忍过一夜,就当被狗咬了,然后找机会杀了柳元洵,让整个顾家都因伤害皇室的罪名被诛九族。W?a?n?g?阯?发?B?u?Y?e?ǐ???ü???é?n?Ⅱ???????????????m 可如今再看,那时的他和此时的他,差别之大,彷佛隔了两辈子。 第74章 先帝登基的时候,天雍朝刚刚平定内忧,周边几个小国蠢蠢欲动,屡屡兴兵来犯。最后还是先帝御驾亲征,挥师塞外,才换来天雍近二十年的昌盛富饶。 如果说先帝是马背上的皇帝,那孟延年就是他麾下最厉害的先锋。 打仗的时候,孟阁老就睡在先帝的帐篷里,班师回朝后,他也常常留宿在先皇寝宫,君臣二人同心同德、秉烛夜谈的佳话,也渐渐成了坊间流传的美谈。 而如今,先帝仙逝已有三年,曾经权倾朝野的孟阁老,也已垂垂老矣。再加上他的一儿一女都不在身边,朴素的孟府便越发显得空寂了。 柳元洵刚从轿辇里下来,就发现孟阁老竟在府门处等候。 老人坐在门边的凳子上,身上裹着件厚重的棉袍,在寒风中显得愈发单薄。 “阁老,您这实在不必,我不过是晚辈,您……”柳元洵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搀扶。 孟阁老满是皱纹的脸上绽出一抹笑意,“知道你要来,我从一大早就盼着,老是催着下人出去看看,你到哪儿了。催来催去,自己都嫌烦了,索性就守在门口,你一来我便能瞧见。” 柳元洵叫他说得心暖,却又搀不动他,好在一旁的小厮眼疾手快,赶忙从另一侧扶住孟阁老,三人这才顺利迈进府门。 孟阁老的府邸严格依照天雍规制而建,外观恢宏大气,内里却冷冷清清。尤其是到了冬日,百花凋零,树木枯萎,放眼望去,庭院中萧索而荒芜。 孟阁老年轻的时候,是个文武双全的悍将,如今年纪大了,身板虽直,可到底变矮了,说话的时候,要抬一抬头,才能看见柳元洵,“听说,你要去江南了。” 柳元洵颔首应道:“江南钟灵毓秀,是个好地方,就是离京城有点远,如今得了机会,倒是想早点去看看。” 孟阁老眼中含着笑,威严的脸上多了点慈祥的味道,“确实是个好地方,早个几年,我还去过呢。后来身体不行了,动弹不了了,只能窝在这京城里熬日子。” 柳元洵在他身侧缓缓走着,“江南再好,孟家的根始终还在京城,您年纪也大了,贤妃娘娘也许久不曾见过自己的哥哥了,您就没想过跟皇兄提一提,将孟大人调回京城,共享天伦之乐?” 孟阁老低声叹了口气,“儿孙也有儿孙的前程,我若是为了一己之私,把他从江南调回来,他恐怕会埋怨我。” 柳元洵微讶,“京官怎么也比地方官强,孟大人难道不想回来?” 孟阁老略有无奈,“想倒是想,可谈何容易。” 柳元洵问:“为何?” 孟阁老道:“京里水浑,若是早几年,我还能为谦安谋得一个安稳的容身之所。可如今我已年迈,力不从心。即便皇上念及旧情,愿意将谦安调回京城,可如今的京城,已没有他合适的位置了。倒不如让他留在江南,若皇上日后有需要,再将他召回也不迟。” 说话的功夫,已经到前厅了。 孟阁老抽回胳膊,反手握住柳元洵的手,带着他往前厅一侧的书房走去,“不说这些了,你跟我来书房,我有东西要送你。” 孟阁老早年征战的时候,以一把重达四十斤的鬼头刀扬名沙场,常年握刀使得他手上布满厚厚的茧子。如今虽已卸甲多年,那些茧子却依旧粗糙扎手。 柳元洵跟着他往书房走去,正要进门,孟阁老却转身,对身后伺候的众人吩咐道:“你们就别进来了,都在门口候着。” 孟府的下人自然恭敬称是,可柳元洵带来的四个人却未回应。 孟阁老目光扫过淩亭,又在顾莲沼身上停留了片刻,开口问道:“这位,便是王爷新纳的哥儿吧?” “娶妻纳妾”,一个“纳”字,已经将人的地位贬低了去。 柳元洵道:“后宅就他一个,娶与纳也没什么差别。” “哦?”柳元洵这么一说,孟阁老便仔细端详起了顾莲沼,端详许久,未作任何表态,又转头看向那两名太监,问道:“这两位是?” 柳元洵解释道:“洪公公派来的,说是我手里没有可用的人,暂时拨来供我使唤。” “哦。”孟阁老点了点头,又道:“王爷若不介意,不如让这三位跟着下人去歇息一会?” 孟阁老的书房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况且顾莲沼就在身边,柳元洵倒也不担心自身安危,他笑了笑,应道:“自然不介意。” 说罢,他转头看向淩亭,温声道:“你跟着孟府的人去吧。” 闲杂人等退下后,书房前仅剩四人。 贴身伺候孟阁老的小厮推开书房门,又侧身避让,待柳元洵先一步踏入后,又去搀扶孟阁老,顾莲沼则跟在最后。 书房宽敞明亮,处处透着生活的气息,檀木书桌上泛着温润如玉的光泽,没有十几年的精心养护,绝难有这般质感。 “来,坐。”孟阁老拉着柳元洵的手,将他带到椅子前,待小厮沏好茶水后,孟阁老才缓缓走向书架内侧,说道:“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什么?” 孟阁老笑了笑,道:“你看见就知道了。” 柳元洵的目光追随着孟阁老的背影,待他身影消失在书架后,才随意打量起书房四周。 这书房也和孟府整体风格一样,质朴无华,就连笔架上的毛笔,也多是常见的狼毫,并无多少珍稀名贵之物。 书椅背后,挂着三幅书法,两幅绘画。其中有先皇的亲笔御书,也有名家的真迹,还有…… 孟阁老出来时,就见柳元洵盯着墙上的一幅挂画出神,他笑了笑,和蔼道:“王爷瞧着那幅画,是不是格外眼熟?” 柳元洵不太确定地说道:“这好像……好像是我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