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现在了。 身侧的呼吸声清浅绵长,顾莲沼似乎才睡了没多久。他的手指还缠在自己发间,另一只手虚搭在大腿处,像是随时准备为他调整睡姿。 柳元洵不敢动弹,连目光都小心翼翼敛着,生怕惊醒顾莲沼。 心里装得事太多,闭上眼以后,心绪就更乱了,他呼吸一变,顾莲沼就察觉了。 自从那次疏忽让柳元洵高烧整夜后,顾莲沼就再也没睡沉过,要不是身体底子好,或许早就撑不住了。 此刻,他甫一察觉身边的气息有了变化,立刻睁眼,屈指探向柳元洵的脉搏,确认体温如常后,紧绷的脊背才稍稍放松。 顾莲沼替他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又倾身靠近,在柳元洵唇上落下温热一吻。 他本来只是心中怜爱,所以情不自禁吻了下去,却在感受到怀中人因自己的靠近骤然急促的呼吸时,立刻察觉到他在装睡。 可他不想戳穿,睡着的人有睡着的乖巧,醒着的人有醒着的乐趣。 顾莲沼唇角勾起一抹笑,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将人搂得更紧,而后低头吻上他的唇,用舌尖细细描摹着他的唇形,撬开齿关的动作极其暧昧,火热的手掌也开始顺着单薄的亵衣缓缓上移…… 果然,柳元洵藏不住了,他睁开眼睛,想要后仰躲避,却被人托着后脑,无处可逃。他躲不过去,只能用舌尖抵住入侵的火热,可这样微弱的抗拒反而换来更深的纠缠,涎液顺着被磨红的唇角滑落,又被顾莲沼用拇指轻轻抹去。 “还装睡?”顾莲沼的气息喷在他泛红的耳尖,笑容里含着调侃,“你还想瞒我?” “你真的好烦啊。”柳元洵眸中含着淡淡的嗔怒,“要是睡不着,就去院子里练武好了。” 话说出口,柳元洵才意识到顾莲沼近两个月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压根没去过后院。 可武功是顾莲沼安身立命的根本,与其将精力耗在自己这日渐衰败的身体上,倒不如精进武艺,也好为将来打算。 “阿峤,你……” “嘘——”顾莲沼轻轻按住他的唇,望着被月光笼罩的面容,一眼就看清了他的心思,“不要说这些。我们的时间有限,除了让我们两个都开心的事,我不想谈别的。” 柳元洵前一刻还在感动,后一瞬就轻轻蹙眉,怕自己冤枉了人,还小心地确认了一遍,“你说的,让我们两个都开心的事,是什么?” 顾莲沼还想逗他,奈何自知信誉太低,怕柳元洵翻脸,老老实实说了实话,“就是呆在一起。像这样……” 他拉过柳元洵的手,轻轻吻了吻他的指尖,道:“你做什么都好看,什么也不做也好看,我看着你就开心。” 对抗拒的人和事,柳元洵软硬不吃,可面对真心念着他的人,他又软硬都吃。 这话笨拙得要命,但情意是真的,或许是月光太亮,将那双素日总是黑沉无光的眼眸照得极亮,也将眼眸里的柳元洵映得格外清楚。 他轻呼一口气,抬手摸上顾莲沼的眼角,轻轻摩挲了两下,“那你答应我,无论以后如何,都要照顾好自己,好不好?” “好啊,能活就不死,死了就下辈子见。”顾莲沼答应得很爽快,他摸上柳元洵右耳的坠子,道:“这辈子来不及变成有钱人了,下辈子吧,下辈子给你买更好的。” 气氛原本还有些哀伤,顾莲沼这么一说,柳元洵瞬间就笑了,“没关系,我有钱,等我不在了,身后那些死物,就由你和淩晴他们分了吧。” “死”字一说出口,余下的话便自然多了,“淩晴有淩亭照顾,你呢?你怎么办?”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聊起生死,却是柳元洵第一次如此温和地面对自己的死亡,说出“死”字的时候,他内心平静而安宁,眼里都是对顾莲沼的担忧。 “我?”顾莲沼抬手垫在脑后,视线移向房梁,躺在柳元洵身侧胡言乱语,“到时候再看。说不定能遇见比你更漂亮的,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次见面说不定就把你彻底忘了。” 胡诌两句后,顾莲沼忽然回神,猛地转身看向柳元洵,“我这么说,你不会下辈子不找我了吧?” 柳元洵实在忍不住笑,他伸出手指抚上顾莲沼鬓边的发丝,轻柔地别到他耳后,温柔道:“还找你,只找你。” 他以前不谈来世,是因为没什么执着的东西,可现在有了。但他不强求,只说意愿,“如果真有奈何桥,我一定晚些走,但你不准那么早来见我,太早了,我就……” 他本想威胁说“那我就不找你了”,可留下的时间不多了,少到他连威胁也舍不得,话在舌尖转了一圈,说出口的却是:“我会伤心的。” 顾莲沼心头一颤,一股说不出是开心还是痛苦的感情瞬间充盈他的心脏,又苦又甜,交织在一处,涩得他眼眶都快发酸了。 柳元洵笑得很温柔,声音也很软,“如果遇见合心意的人,我不拦你。如果遇不到,就替我看看风景,尝尝我吃不了的东西,偶尔来我墓前看看我,告诉我你都做什么了,好不好?” 他素日里本就柔得像春水,一旦眸中稍稍含了情意,春水里便漾了落红的花,美得几乎迷了人的魂。 顾莲沼被他哄得恨不能将心掏出来。这一刻,他大脑空白一片,什么都想不到,只能看着柳元洵的眼眸傻傻点头。 柳元洵用指尖虚空勾勒出他眉眼的轮廓,最后汇聚到眉心,轻轻按向他额心的一束红痕,轻声道:“答应了就不能反悔,我盖章啦。” 顾莲沼喉结滚动,眼眶发烫。这样好的柳元洵,为什么要遭遇这么多不幸,为什么要被这一桩桩烂事困在泥地里,他甚至不能确定,解毒后的柳元洵究竟愿不愿意活下去。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顾莲沼喉结滚动,怕眼神泄露情绪,稍稍垂了眼眸,低声道:“我想问的,就是你以前不想说的事,现在,还是不能告诉我吗?” 提及此事,难免想起柳元洵当时的眼神,顾莲沼忙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问你,没别的意思。” “不行,阿峤,你不能知道太多,现在这样就够了。”柳元洵声音很轻,但很坚定,“不要探究这件事,也不要想改变这件事,不可能的。” 他和柳元喆自小一起长大,对他的性子再清楚不过。那是从小就被当作储君培养的人,不仅不能接受自己身上出现瑕疵,更不可能宽恕害死自己母亲的人,这是解不开的死结。 一到危险的话题,柳元洵就不想聊下去了,他抬头看向窗外,轻声道:“时间差不多了,该起了。” 顾莲沼遭了拒绝,心神不稳,但照顾柳元洵已经成了本能,就算心不在焉,也无一处出错。 …… 柳元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