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斥做孽徒那位黑衣修士也没比他好到哪去,浑身上下尽是细密而深可见骨的伤痕,提剑的手不知是因为力竭还是兴奋而微微颤抖,听到他的师尊斥他孽障不怒反笑,越笑越放肆,鲜血都从唇角溢出:“多谢师尊夸奖,我十年前就想这么干了。”
他垂眸看着半跪在他面前的人,恶意在胸中沸腾出汹涌的快感:“玄凤,你那副孤傲清高到死不悔改的样子,真的令我很恶心。”
玄凤没应声,他已经没有力气开口了。
黑衣修士也不管他,自顾自的继续说着:“……收我为徒,很后悔吧,费劲心力教出来一个欺师灭祖的坏种,玄凤君,很想杀了我吧?”
“……是我没教好你,柳归鸿,现在收手还不晚。”
柳归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一对包含着汹涌恶意的纯黑色双瞳死死盯着他的师尊,冷冷开口道:“玄凤,我最恨你这幅大义凛然的样子。”
他突然提剑狠狠刺穿了玄凤的心府,俯身凑到他耳边道:“真的很恶心啊。”
玄凤一口血呕在刺穿他胸膛的灵剑上,终于握不住支撑身体的红鸾剑,整个人都挂在刺穿他的剑刃上,使得剑身又向里滑了一截。
柳归鸿嗤笑出声,费力的抬手掐住玄凤的下颌抬起他的脸:“师尊,抬头看着我啊,你不是很傲吗?怎么肯低头了呢?”
玄凤抬眼,对视的瞬间他周身的赤金色灵光陡然暴涨,淹没了他和靠他极近的柳归鸿。
同一瞬间,同样的赤金灵光缠上谢望舒的手腕。
风云变幻,斗转星移。
“既执迷不悟,那便留不得你了。”
……
“因缘未尽,尚有纷扰,此间事了,方可登仙。”
在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像千万个人同时开口的低吟,震的谢望舒头痛欲裂,猛的从榻上坐起。
……榻上?
清风拂面,周遭是不属于现代的古色古香。
他低头一看,被满身的红灼了眼。
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挤进他的识海。
玄凤君谢望舒,太华六君子之首,俊美无匹,清高矜傲,一百年登顶修真界,五百岁那年收了唯一的弟子——柳归鸿。
小弟子天赋卓然,看着乖乖巧巧的,实际上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在谢望舒看不到的地方,他陷害同门,夺人机缘,险些害死别人,当被人发现时,他却不以为然。
“弱肉强食,理所应当。”
彼时谢望舒站在高台上垂眸俯视他的弟子,淡色鎏金的眼眸带着愠色。
“理所应当?”
“那你便去禁地和凶兽讲你的弱肉强食吧。”
“孽徒柳归鸿,栖凤后山禁地流放三年。”
被压进后山结界之时,柳归鸿回头看了谢望舒一眼,浓黑的眼里转着憎恶。
谢望舒对上那双满是怨毒的眼,皱眉补道:“十年。”
“十年后若你仍不知悔改,本君亲手清理门户。”
柳归鸿瞪着那一袭恣意招展的红衣,心底恶念不断滋生,于是甫一进入禁地便选择转修魔道。
玄凤君,世人誉你骄矜如凤,我却恨透你高高在上的模样,待我重回此间之日,即是玄凤折翼抽骨之时。
十年流放,走火入魔,师徒兵刃相见,同归于尽。
玄凤君自碎神魂逆转了时序,引动了时空交叠,自异世而来的谢望舒占了他的躯壳,回到了柳归鸿初入栖凤山之时。
谢望舒看着窗外坐在凤凰木下歪头冲他笑着的少年,手边红鸾剑骤然出鞘。
既然他是一切祸患的源头,不如先下手为强。
……
黑衣少年懒洋洋的靠在参天的凤凰木下,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柳归鸿手指动了动,睁开了眼。
他竟然没死。
在他走火入魔的第十年,他杀上栖凤山,和他的师尊同归于尽了。
谢望舒高傲如凤,最后还不是被他折翼抽骨,碾入尘泥,神魂尽碎才拖他共死。
可现在他没死。
是他赢了。
他激动了一半,却透过枯桐殿的窗棂看到了他那本该死去的师尊。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柳归鸿笑了。
“师尊。”
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谢望舒和他对视的瞬间便提剑转至他身前,红鸾剑锋直指柳归鸿。
“师尊……也想起来了?”
红鸾剑又向他咽喉宇未岩逼近一分。
“可弟子既能杀你一次,又岂会……?”
谢望舒淡淡打断他道:“我不是你师尊。”
柳归鸿怔了一瞬。
“玄凤君已经死了,身死魂消,再无来世。”
柳归鸿瞥了一眼架在他颈侧的红鸾剑,并不相信他:“你声称我师尊已死,那你又是何人?”
“我名谢望舒,异世之魂,机缘巧合占了玄凤君的仙身,得了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