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很痛,谢望舒闭起一边的眼睛,把按在三生石上的凤凰离火催动到极致,祂的声音在识海中嘶吼,听起来他也很痛苦:「谢望舒!你不怕我跟你一起同归于尽吗?」
「你的徒弟还在等你,你不是很爱他吗?!」
两行鲜血从谢望舒的眼睛里滑下,在那张凤凰面上留下两抹蜿蜒的殷红,谢望舒毫不在意的随手擦掉抹在了三生石上,燃烧成一点金色的离火:“这才是真正的凤凰离火,哪怕真是天道也够你喝一壶了。”
“同归于尽?你觉得我会怕这个?”
“老子是凤凰!大不了就是涅槃!死就死!”
凤唳九霄,震荡山河,先是一阵滚烫的灼浪扑面而来,柳归鸿刚准备起身冲向谢望舒,一抹雪色就挡在了他身前,替他抵挡了灼灼火浪,谢蓬莱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一身雪衣沾血,不像仙人像杀神,他瞥了一眼柳归鸿身上的伤,挥袖一道仙气打进玄衣青年的丹府替他修复伤势:“凝神调息,他是凤凰,死不了。”
柳归鸿朝着那片火海中央看了最后一眼,最终只能不甘不愿的又坐了下来,吐纳灵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也并没有多久,一声凤凰悲鸣,万千霞光在三生石彻底坍圮中绽开,然后是震天的轰鸣,直到万物归于死寂。
只有人类的呼吸声。
一息。
两息。
三息。
忽有凤鸣,响彻云霄。
有人红衣,踏风而来,无剑无翼,长袖当风。
恍如仙神。
沉默了许久的谢蓬莱看了一眼,忽然开口道:“他飞升了。”
天道陨灭,无人再能飞升,可谢望舒飞升了。
舍弃浊身,明净神魂。
即为飞升。
柳归鸿没出声,他只是愣愣的看着朝他们走过来的人。
面前是繁花和溪流,身后是废墟仍在坍圮成烟尘,那人站在其中,像创世一般的神。
那是——属于他的神。
他的神明,回到他身边了。
……
谢望舒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掉。
虽然嘴上逞强,可他是真怕自己就这样死在这里。
死亡的感觉太可怕了,浑身都是冰冷的,什么都触碰不到,看不见故人,说不出所爱。
但他赌自己不会死。
他是异界之人,不信此间天道遗骸能伤到他的神魂。
哪怕只剩一魂一魄,他都能涅槃重生。
他赌赢了。
因果业力摧毁了他的肉身,而残存的天道之力还了他一副神赐的皮囊。
通俗来讲,他确实是飞升了。
走到荼靡花树下时,谢望舒身上的火烬气息已经散尽了,谢蓬莱看着他,眼神格外复杂:“恭喜,功德圆满了。”
谢望舒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毕竟他和孟摧雪算是私事,轮不到他来管。
他现在要管的只有两件事,第一是应澜姗那边的战况究竟如何,第二是柳归鸿为什么沉着脸色不愿看他。
这小子又怎么了?
谢望舒眉尖一蹙,还没说话就被柳归鸿先一步打断:“事不宜迟,走吧。”
“剩下的账,等事办完了再算。”
谢望舒哽了一下,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好。”
他们的时间还长,足够解决所有的问题。
是该去解决正事了。
无妄雪原,正邪战场。
原本同形的三人在中途分道扬镳,谢蓬莱心神震动不愿插手因果,谢望舒也不勉强他,自己带着柳归鸿加入了战斗。
谢柳二人赶到之时已经是一片血流成河的炼狱景象了,杀伐不停,横尸遍野,只有不断飙起的鲜血和各种邪气灵光明亮到刺眼。
一片混乱中,他们找到的第一个熟面孔是明煦,他正一人被数百邪修围攻,眼见已经神智不清,连本命法器长恨弓都不知道扔到了哪去,手中握着一把快要到崩断极限的短剑,用最原始的方法杀尽他身边的所有邪修。
他快撑不住了。
邪修的刀劈了下来,那双茫然的眼倒映出狰狞刀光,下一瞬便被溅了满眼猩红。
一抹灼红在他眼前铺开,隔断了所有的视线,挡住了如同蝗虫般密密麻麻的人流:“傻站着干什么?!快走!”
说话间,凤凰离火燎原般呼啸而起,邪修沾身就死,离恨天的人看见火光也自发的往谢望舒这边靠拢,等到谢望舒清出一片空地时,柳归鸿也杀到了他身边。
谢望舒把明煦推到柳归鸿身边让他扶好,转头去问一个离恨天的修士:“为何离恨天也来参战了?青陵光呢?!”
不是已经与他断绝往来了吗?为何明知道这是场用命来填的仗,还要带人来送死!
他话一出口,身边的离恨天修士一半眼中都浮起了泪光,他询问的那个更是哽咽不成声:“族长他…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