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言漱礼的声音经过转化,听起来更加磁性,与在耳边的质感有微妙不同,“你现在就走?” 他们原本还默认今晚会一起用晚餐。 结果还是没来得及。 李絮“嗯”一声,手指捻着植物墙上斜枝横逸的蕨类,语气仍是轻轻柔柔的,“思思说今晚要提前上岛,以免明天彩排过流程来不及。我现在过去跟她汇合。感觉走之前,还是跟你打声招呼比较好,不然太失礼了。” 言漱礼没有即刻应声。 语音通话的缺陷就在这里。李絮看不见他现在的表情与肢体语言,无从判断对方现在究竟是何情绪。 为了搅散沉默的湖水,她只好一句接一句地继续往下说,“答应送给你的肖像已经完成了,放三五天左右表面就能干燥,完全干透估计还要等半年。到时候,你再让人罩上光油,这样油画可以保存得更好更久一些。” 听筒里突然传来“滴答滴答”的细小声响,像是封闭车厢里急促的转向灯。 “还剩下一个步骤。”言漱礼规范她的言语,“那就是未完成。” “罩上光油很简单的。”李絮好声好气同他商量,“其实你自己就能弄。我把工具都留在画室里,你扔其他东西的时候,留下书桌上那把刷子和那支上光油就好。” 顿了顿,怕他不喜欢那幅画,又留有余地地补充,“当然,既然作为礼物送给了你,后续怎么处置都是你的自由。无论怎么都可以,你不必有什么顾虑。” 她的画不是什么名家作品,收藏价值近趋于零。无论是被丢进储藏室,或是摆着摆着嫌碍地方直接处理掉,都充分可以理解。 可惜言漱礼没有理会她的善解人意,语气有些生硬地,“我回老爷子*那边,还有十分钟经过麓月府。顺路送你过去。” “不麻烦了吧。”李絮按下电梯下行键,稍微撒了个小谎,“免得你跑来跑去。我已经叫好车了,去思思店里,也不太方便让你送。” 言漱礼没作声。 李絮亦随之静了下来。 阴天视野不佳,从高处望出去,那座地标塔灰扑扑地融于雾中,中间缺失掉一段风景。没有华丽的霓虹,也没有振奋的标语,惟有湿淋淋的 他们沉默了十几秒,感觉有一条无形的线在遥遥缠绕、牵扯着彼此。 电梯抵达楼层,有柔和的暖光铺落,金属门徐徐拉开。 李絮慢半拍反应过来,推着行李箱步入轿厢。 上一次站在这里,还是那个久别重逢的料峭春夜。她披着言漱礼的冲锋衣,被他冷冷攥紧手腕,带回避雨的家。 眨眼一瞬。 半个月的朝夕相对,春光苦短,时间最经不起浪费。 “那我先走了。”李絮拂开不舍,与明亮镜门中的自己对视,轻声与他暂别,“岛上见,Leon。” * 潮起岛是一座有坡度的岛屿。 主岛面积不大,位于云城东南海域。地势极佳,风景绝美,南面多优质沙滩,北面多礁石崖岸,近岸处围绕一片绿翡翠般明亮剔透的潟湖。 言霍两家联姻,大手笔包下整座岛,婚礼仪式现场布置在南岸一家度假酒店。 碎金沙滩边上,数十间亭阁吊楼与独栋别墅掩映于婆娑的椰林树影之中,还有水屋与无边泳池延伸入海,稍稍抬眼,即可饱览广阔的深蓝海景。 李絮与霍敏思是昨天傍晚坐游艇过来的。 沿着漂浮码头往岸边走,坐上酒店游览车,沿途场景皆布置得精巧细致。山上还能望见直升机在停机坪起降,不知是言霍两家哪位亲戚家属又到了现场。 婚礼仪式被安排在与白色沙滩相连的草坪举行,晚宴派对则移步至酒店的主体建筑。再往后,年轻人继续狂欢继续玩,住宿安排在靠近娱乐设施的水屋与独栋别墅。图清静的长辈们,则坐游览车到北岸另一间更加幽静舒适的悬崖海岸线酒店休息。 李絮提前一日过来,主要是陪霍敏思简单过一遍流程。 毕竟结婚这件事,究其实质,更像一场形式化的公开表演。无论有没有爱情存在,既然搭起了舞台,就要在人前处处呈现完美。 言逸群也在场,笑眯眯听候长辈差遣,随便那些奇奇怪怪的礼仪习俗折腾,没表现得像霍敏思那么闷闷不乐那么累。 闲时还抽空跟李絮寒暄了几句,感谢她拨冗过来帮忙。夸她这位伴娘做得称心称职,不像他请的那位伴郎,忙得日不暇给,不到最后关头都不见人影,什么事情都指望不上。 李絮借着饮香槟的动作,抿了抿唇角,不太自然地笑了笑。 翌日婚礼。 李絮住在左侧水屋,被浪轻轻摇了一夜,醒来就隐隐约约听见直升机低空掣过的声音。 利落洗漱完毕,受雇为她做造型的化妆师已经等在门外。她请人进来,一边任人整理妆发,一边节省时间吃侍应生送过来的早餐。 霍敏思给她准备的是一条当季的高定礼服。淡淡水蓝露肩纱裙,色调柔和,羽毛点缀,裙摆有同色立体花苞与藤蔓装饰,既不会喧宾夺主,又步步轻盈浪漫。 首饰搭配的是一条极简又有存在感的白金钻石项链。耳饰想了想,没戴。那枚过于惹眼的标志性唇环也被摘了下来,换成一枚隐形唇钉,不靠得极近,不会令人发现她在嘴唇穿了孔。 这两年来唇环戴久了,抿唇时感觉空了些许,有些不习惯。她花几分钟适应了一下,才拎起手包,慢慢往霍敏思所在的独栋别墅走。 今日无雨。 日光熠熠生辉,将海水晒得蓝烫烫。 时近中午,潮起岛接连有游艇泊岸,已经有不少亲戚宾客陆续到来。酒店服务与婚庆策划工作人员在场间来回穿梭,摄影摄像举着器材忙碌跟拍。 李絮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走过簇拥粉白芍药的廊道。 经过餐厅休息区时,听见有人低声交谈的声响,不经意回眸,遽然撞入一双琥珀色眼睛。 言漱礼一身blacktie单排扣戗驳领,佩戴很正式的黑领结,正倚在一丛贝拉安娜绣球旁边,没什么表情地和对面的人讲话。余光倏尔掠过一道影,他撩起眼皮懒懒望过去,恰好就见李絮立于玫瑰拱门处。 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 彼此默不作声地对视几秒。 她站在日光底下,眼睛很亮,玫瑰的枝与叶在她面庞投落阴影。 言漱礼神情淡漠,目光却不很冷,只很安静地将她看在眼里。 正在与他交谈的男人久久得不到答复,好奇地探出身来,顺着他视线往外一瞧,而后了然一笑。 “Morning,Chiara.” 言逸群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姿态儒雅,冲李絮友好地举了举手里的香槟杯。 李絮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