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敞开的落地窗边,倚着一丛纯白的贝拉安娜绣球,一边小口小口啜饮,一边望着白发苍苍的海浪发呆。 威士忌酸口感绵密,既酸且甜,半杯饮落,唇舌间都充盈淡淡柠檬果香。 有风浮动。 忽地一道阴影覆落,熟悉的皂感焚香随之而至。 手中的古典杯被轻巧拿开,李絮怔了怔,往上望入一双冷漠的琥珀色眼睛。 言漱礼眉目英俊,略略低垂着,犹如一棵枝繁叶茂的树向她投下荫蔽。 “不是说戒酒了吗。”李絮敛起异色,眼底噙笑望他一眼,“抢我的做什么。” 言漱礼目光凉凉掠了她一眼,晃了晃手里那杯拿坡里黄的威士忌酸,没还给她,自己也没喝。 “你也应该戒。”他冷冷给予建议。 “饶了我吧。”李絮笑得轻佻多情,伸手要将那半杯酒讨回来,“刚刚没来得及打招呼,你是什么时候上岛的?” 她正好站在他上午站过的位置,柔软的指腹擦过他手背的青筋,细细腻腻地发凉。 言漱礼没有坚持,松了手,让她得了逞。 “天亮就过来了。”他沉声。 “这么早?昨晚睡得还好吗。” 语气听起来好似很关心,其实只是借着饮酒的间隙随便问问。 言漱礼看透她的心不在焉,回应得也平淡,“不怎么样。” “但你看起来精神很不错。穿的这身塔士多也很帅。”李絮颇有诚意地恭维一句,放下剩余小半的古典杯,话锋一转提起正事,“我过来帮思思跑腿,你呢,是不是Fabian拜托你过来送戒指?” 言漱礼不置可否挑了挑眉。 李絮笑起来,“感觉也就Fabian能差遣得动你了。” “跟他有什么关系。”言漱礼似乎不太高兴听见这句话,下意识想反驳什么,但忍耐着没说。低一低头,从西服口袋摸出一个华贵精巧的螺钿镶嵌珍宝盒,抬手递到她面前。 李絮小心接过,打开确认无误,随后才放进自己的晚宴包夹层,以免有什么磕碰遗漏。 伴郎与伴娘的小小支线任务至此宣告完成。 过后理应各归各处。然而两人面对面站在花园边,相看无言,谁都没有就此离去。 最后还是李絮好声好气打破了沉默,“有没有看到我送你的画?” 言漱礼垂眼,不露声色靠近半步,“看到了。” “虽然画得不怎么好。”李絮顿了顿,腔调放轻些许,“但其实我很用心画的。就算不喜欢,也请不要那么直接地告诉我。” 言漱礼回视她,薄唇微抿,言简意赅地否认,“没有不喜欢。” 再无其他评价。 “是不是嫌我送得太潦草了?”李絮试图揣测他不高兴的原因,“没办法,时间实在来不及了。让你自己罩上光油,也不是不上心的意思,而是最后这个步骤起码需要间隔半年,多数时候都只能由收礼物的人亲自来完成。” 不知有否言中。 言漱礼拧了拧眉,明显不悦地避开这个问题,反过来质问她,“既然是肖像,为什么看不清脸。” “那天沉在水里,构思画面的时候——”李絮尝试寻找更恰当的措辞,无果,是以选择照实说,“想起你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那样的。” 沙滩海风吹拂,摇得椰林树影沙沙作响,似无意义又安抚人心的白噪音。 “不是说自己记性很好吗。”言漱礼注视着她,很没风度地翻她旧话,“不需要现实对照,也不需要借助影像的作用。” “好吧。”李絮挑起桃花眼笑了一下,完全不嘴硬地迅速认栽,“我承认我有些高估自己了。” 言漱礼静了片刻,倏忽伸手抚上她腮颊,拇指轻轻碰了碰她空荡荡的软嘴唇。 “唇环呢?”他声音很低,且隐晦,像空气中漂浮的一个谜团,“摘掉了?” “换成短钉了。”李絮本就不习惯空着的嘴唇,被他一碰,更不好意思地抿了抿,“毕竟这么重要的场合,还是不要太出格比较好,不然怕给思思添麻烦。” “其实还是看得见。”言漱礼略略俯身,视线凝在她唇间若隐若现的金属银光,“一点点。” 光与影以雾状漫入。 空气微妙地起了些许变化。 李絮忽觉心悸,没来由被看得惴惴,眼神不自在地闪躲开来,“…谁会像你这样,凑这么近地观察我啊。” 言漱礼似无察觉,倏然展现出了一种不合时宜的求知欲,“什么都不戴的话,是不是很快就会愈合了?” 李絮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以我的体质,不管它的话,半小时左右就会完全堵上。针穿不进去,然后留疤。” “毕竟它本质上就是伤口。” 言漱礼这么低低说着,很自然,又很亲昵地拿指腹去摩挲唇钉底部突出的金属。 好轻的动作。 像浸过礁石的潮汐,有种执意留下痕迹的小心翼翼。 这举止太亲密了,令李絮忍不住去捉他手腕,禁止他继续,“…固定用的螺纹球很容易掉。我没带备用的。别摸了。” 摘掉了唇环的李絮,明显区别于以往的漫不经心,透露出某种难得一见的生涩与赧然。 言漱礼从善如流,绅士地收回动作。而后目光往右移了移,平静指出,“耳朵也是空的。” “思思给我挑的耳饰太夸张了,又闪又沉,戴一会儿都嫌累。”李絮轻声解释,“今天大概会过得很漫长,还是尽量给自己减轻点负担比较明智。况且我又不是主角,陪衬素一些,也不失礼吧。” 言漱礼睨着她耳垂上的小痣,不知在忖度什么,没有接这句话。 那双眼睛一经日光照射,深邃而浅亮,宛若剔透的琥珀,又似势在必得的狮瞳。 李絮直觉危险,惟恐露怯,不愿与他继续在外独处,准备随便寻个借口离开。 结果将将掀了掀嘴唇,就听闻身后传来一道始料未及的熟悉声音—— “絮絮!” 愕然回望。 烈日底下。 陈彧西装革履,面色不霁。正站在落地窗外,隔着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直直望向她与言漱礼。 第27章 Arrivederci. 27 李絮其实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陈彧了。 除了去年圣诞假期她短暂回国几日,以及农历正月,陈彧飞佛罗伦萨陪她勉勉强强过了个春节尾巴,之后他们就再没有见过面。 当然,不久前她不请自来,贸贸然推开他家密码门那次不算。 冬逝春来,一个季节过去,陈彧形容清减许多。 虽然依旧颀长挺拔,五官俊朗,但眼底隐隐乌青,透露着一股不同寻常的颓然,精神看起来并不怎么好。 李絮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