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在我们学院美术馆。哦,不对,之前因为没钱卖掉了,严格意义上也不算我们学院的了。” 言漱礼感觉也不是很想知道答案地问,“原作和赝品的区别在哪里?” “质感和细节会有差。毕竟原作出自于文艺复兴的巅峰嘛。”李絮斟酌了一下字句,“不过说实话,就算现在把原作和赝品调换过来,我觉得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会发现。” “昂贵的东西不会流落在外日晒雨淋。”言漱礼淡声道,“这不是原作或赝品本身的问题,是普遍的认知问题。” 李絮觉得他的观点很有趣,没怎么经过深思熟虑就问了出口,“明天正好是佛美的学校开放日,你有兴趣去参观一下吗?顺便可以看看真的David,对比一下有没有什么不同。” 言罢,即刻又有些后悔,怕他原本计划明天就走,“不过进美术馆通常要排很长的队,要是你没有时间——” “你邀请我的话。”言漱礼低低打断她,目光在她昳丽的面庞上稍作停留,“就有时间。” 李絮与他对视半晌,今夜重逢以来,第一次忍不住真正笑了,“那我郑重邀请你,去浪费时间,体验一下普通人排队的苦。” “先来后到。”言漱礼凝着她颊边的浅浅梨涡,轻轻捏了捏她手心,“遵守规则,算不上浪费时间。” 夜风缭绕。 阿诺河边到处都是拥吻的情侣。 ——“佛罗伦萨的空气里,尽是复杂的浪漫因子在作祟,没有人能忍住不在这座城市谈恋爱。” 以前霍敏思酒后豪言壮语发表金句,李絮还不以为然。心想自己每天无波无澜走在罗马路上,左边一句甜蜜蜜的“ciccia”,右边一句口花花的“piccolina”,都不见得有受什么影响。 现在再想想,似乎自己也没有那么无波无澜,那么坚定。 或许是因为之前待的时间还不够长。 夜色渐深了,他们沿着阿诺河走了一段路,没有穿过老桥,原路折返回到了李絮的公寓楼下。 言漱礼的旅行袋还暂时寄放在她房间里。 公寓楼龄不低了,已有百年历史,虽然没有电梯,但翻新保养做得很尽心。穿过庭院花园,拾级而上至三楼,李絮就住在右手边那扇燕麦色的门后。 门“吱呀”一声,推开一道缝隙。 又顿住。 李絮捏着金属门把,有些迟疑地回过身,“对了,你订酒店了吗?附近有间四季,环境和硬件不错,你应该——” 言漱礼站在她面前,逼近半步,贴得很紧。高大的身影投落在她身上,几乎要将她完全覆盖住。 “你赶我走?”他压低眉眼,尾调有点冷。 低明度的柑橘色光线底下,四目相对。 那点暗昧的氛围昭然若揭。 或许是因为晚餐贪杯饮多了甜酒,有些醺醺然的,照得心境时明时暗雾蒙蒙一片,连自己都勘不破。 李絮手指攥紧,有些闷闷地解释,“我房间很小,怕你住不惯。” “不会占用你太多空间。”言漱礼声线低低的,没有任何诱哄或蛊惑的意味,更像某种简洁的承诺,“我睡觉比你老实多了。” “…不是那个意思。”李絮神色复杂地瞪了他一眼。 言漱礼只当瞧不见,也不再听她说,左手紧紧扣住她的腕,右手往门扉轻轻一推。 门发出一记悠长的声响,宛若敞开心脏的珠宝盒,将他们双双拥入了昏暗逼仄的房间里。 没有灯。 他们就着皎洁的月色注视彼此。 李絮感觉到他的唇落于自己腮颊,与呼吸一起,亲密地、滚烫地、灼人地,像被困在此间无处可去的风。 它也不愿到别处去。 吻起初是生涩的。 轻浅地勾着唇舌。 渐渐变得更深、更强硬、更不受控制。 言漱礼像拆一件失而复得的礼物一样痴缠她,由下而上地望着,将她抱得好紧好紧。 李絮头脑晕乎乎的,忍不住又掉眼泪,浑身都湿漉漉地下着雨。被困在那双幽邃的琥珀眼里,反反复复,摇摇晃晃,疲惫得神思都散了。错觉即将溺死在这片汹涌又温柔的黑蓝海潮里。 落地窗外洒落银白月光。 远远还可望见教堂奇迹般的穹顶。 像梦的褶皱。 言漱礼止不住地暴戾,偏偏又要假装从容,轻抚她的蝴蝶骨,低嗅她身上苦涩的广藿玫瑰香。那缕记忆中魂牵梦萦的香气充盈在这小而昏暗的房间里,慢慢慢慢与他融为一体。 她噙着泪望他。 他根本没有办法叫她不要哭,因为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惟有无声无息地吻她眼尾腮颊。 惟有很低很低地唤她名字。 “李絮。” 期望她再多看他一眼。 期望她有所回应。 期望自己不会像火山口的雪,褪去熔岩与闪电,在她眼中再次消失。 第32章 祝你好运。 32 睡时烂睡。 醒来也记不清究竟有没有做梦。 李絮倦倦懒懒起来时,言漱礼已经沿着阿诺河跑完了几公里,回来还给她带了拿铁、奶油面包和红酒牛肉帕尼尼。 每年临近复活节,佛罗伦萨都会晴雨交加。仿佛变化莫测的自然剧场,一时晴飔拂面,一时霆霓裂空。 今日清晨约莫就飘起了细雨。 言漱礼穿一件轻薄的哑光黑冲锋衣,兜帽拉下来,防水面料覆盖一层雾蒙蒙的湿气。 反手锁上门以后,他将钥匙放入李絮专门收纳琐碎物件的自烧陶瓷碗。乱糟糟的多功能桌清理出一块,摆上咖啡和食物。再跨过几步,将露台的遮光帘拉开,余下一层薄薄纯白窗纱。 接连动作,轻车熟路得仿佛他才是在这里住了几年的房客。 李絮抱着枕头,电量不足的相机似的,歪在床上慢吞吞眨了眨眼。 言漱礼出了薄汗,没凑过去抱她,但还是忍不住俯身碰了碰那枚唇环,目光发沉,看起来像是想要吻她。 李絮不想自己刚刚睡醒的邋遢模样被他盯着瞧,无端有些赧然,拉高被子躲了躲。 “还要睡?” 言漱礼误以为她要赖床,也不勉强,只拿手指拂开黏在她腮颊的碎发,“那不吵你。” 随后直起身,单手脱掉速干短tee,捡起她昨夜搭在椅背上的浴巾,转身进了浴室。 他骨架高大,比例优越,肌肉练得恰到好处,劲瘦而充满力量感。途径李絮晾在墙边的那副空白画框时,脚步稍顿了顿,宛若一道完美入画的剪影。 昨夜他走走停停抱着她到这画面前,间隙还问过她,这么大的一幅画,究竟准备画什么。 李絮心都跳乱了,不想坦白,就含糊撒了谎,说还没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