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绕过的一个名字。三十而立的年纪,他看起来身居高位,不苟言笑,但还是礼节性地对李絮略颔了颔首。 莫砺峯没有与她们在同一桌落座,径自抱着约克夏进去点单,熟稔地给林深带了一杯doubleespresso,自己则喝一杯看起来就甜得发齁的卡布奇诺。随后与约克夏在邻桌坐下,拉开宠物水壶喂小狗喝水,安安静静地没有打扰女士之间的对话。 林深是个交游广阔的富家女,知世故而不世故,待人态度出乎意料地随和友好。 李絮则有种习惯性的周到体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处处衡量利弊,惟有对待值得的人,才会愿意秉持真心。 林深显然在此行列之内。 两人来自同一所美院,同在佛罗伦萨生活多年,共同话题很多,交流也不拐弯抹角。接着之前在社交软件上聊的进度,按照林深带来的初版策划方案,大致敲定了李絮个展的主题及日期。 ——Untitled. 展览预定在今年八月,于苏城的LinK美术馆举办。展期半个月,预计留出四个月左右的筹备及推广时间。除了之前的旧画,李絮会在七月中旬左右,再另外交付几幅未曝光的新作品。 简单在咖啡馆聊过大半小时,林深询问能否登门看看作品实物,李絮同意了。 绕过教堂,几分钟路程,就回到了她的公寓。 莫砺峯很有分寸地等在楼下庭院,松了牵引绳,陪着约克夏探索花园新场景。 李絮从房东奶奶免费借给她和Vanessa使用的杂物间里,搬出自己存放的几幅油画,逐一倚到卧室墙上。 林深认认真真一幅一幅看过去,沉思片刻,倏忽柔声问起,“我能问你个问题吗,Chiara?或许有些私人,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冰箱里还有言漱礼之前搬回来的一打柠檬气泡水,李絮拧开一瓶,斟入玻璃杯中递给客人,“当然。” “从第一次见你的画开始,我就很好奇,为什么你会热衷于画这个透明人的背影。”林深端详着其中一幅画,“他是抽象的人,还是具象的人?有没有什么特别指向的意义?” 不算什么非常规的问题。许多人都曾经这样问过李絮。只是次次都被李絮敷衍了过去。 然而这一次,李絮沉默半晌,难得没有选择回避。 “面孔,有时候会成为解读的阻碍。” 她逐字逐句,讲得很慢,似乎在一边思考一边艰难措辞,“这既是创作者的阻碍,也是阅读者的阻碍。距*离远了,时间久了,我们很难凭空去想象一张真实存在的脸。就像坦诚比谎言更难一样,具象的人也总是比想象中的人更难描摹,不是吗?” 最初的时候。李絮第一幅非临摹、非练习性质、可勉强称之为创作的画。画的是言漱礼站在霓虹塔下,衔着一支卡比龙,静静望向自己的脸。 太明显了。 简直昭然若揭。 不论谁见了这幅画,都要轻慢地嘲讽她几句不识好歹的。 李絮不想见到那种蔑视的眼神。尤其是来自他的。所以一层层刮掉、涂掉,全部覆盖,重新画了一张他在球场上高高跃起的背影。模糊掉球衣的号码以及五官的细节,他可以是他,也可以是任何一个人。 李絮并不想被人发现画中人是谁。 所以画得越多,她就越刻意地消融他的血肉、拆解他的骨骼,让他生出荆棘、长出尖刺,变成那个谁都不会察觉身份的透明人。 再后来,这慢慢地变成了她的一个习惯。 抑或说,一个象征,一个符号。 “我其实没有打算赋予它任何额外的意义。”李絮斟酌着言语,“只是在很久以前的某个瞬间,有那么一个契机,启发我这样开始。我没有抗拒而已。” 林深侧耳倾听,回眸注视她,“看你的画,总给我一种很特别的感受。就像琳琅满目摆满一桌的静物,可是桌布邋邋遢遢拖曳在地,会令人忍不住担心,下一秒,桌上的东西就会被撕扯下来摔个粉碎。好难得。画面明明是静止的,却有这么一种凶猛的生命力。” 李絮从未听过类似的评价,心下动容,低低说了声“谢谢”。过了半晌,又有些迟疑地说,“思思跟我讲,Sylvia你曾经在别的地方见过我的画。” “是。”林深大方承认,“当时偶然得见,印象深刻。” “我能问一下是在哪里见到的吗。” “在一位朋友的收藏室里。据说是在米兰一间青年画廊拍下的,画的是两个在海边弹钢琴的透明人。” “那至少是在四年前了。”李絮沉吟片刻,心底浮起一个近乎荒谬的念头,“…那是我很早期的作品。” “你很有天赋,从那幅画就可以窥见一二。其实我有计划请那位朋友借出你的作品参展,当然,这也要经过画家本人你的同意。这个暂且不急,关于作品选择的问题,我们可以慢慢再讨论。” 李絮眼神闪烁,原本模模糊糊的猜测,此刻更添几分笃定,“你说的这位朋友,他——” “嘘。”林深打断她,狡黠地点了点嘴唇,“暂时保密,好吗。他应该不会希望由我来透露他的身份。等展览顺利揭幕,你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李絮思绪飘飘摇摇,心脏砰砰直跳,脑海蓦地映出一张英俊而淡漠的面容。 “Sylvia,你之所以会提出跟我合作,是不是因为——”李絮谨慎地停顿,欲言又止。 “确实有来自这位朋友的助力。”林深态度足够坦诚,“但我保证,关于LinK的青年艺术家展览计划,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完完全全基于我个人的专业判断。我不愿意做的事情,连我先生都没有办法逼我,更何况别人。这一点,还请你相信。” 李絮攥着手心,神色复杂地抿了抿唇角,还在艰难消化这其中有言漱礼参与的事实。 林深隐着笑意,没有追问她的失态,视线转而投向另一边的巨大画框,“这是你正在创作中的新作?大工程。看底稿,画的应该是正面肖像,不是背影。” 李絮摇了摇头,含糊道,“还没有最终决定好。” “犹犹豫豫地下笔可不行。型都已经起好了,不如就相信自己的直觉。”林深意味深长地睇了这位可爱的后辈一眼,“向前看不好吗。一个人愿意正面追逐你,为什么你偏偏要执着于探究他背面的阴影呢。” 一番话讲得耐人寻味。 李絮接连被戳中,似被突如其来地捏住心脏,霎时间愣了愣,没能应声。 “是我唐突了。”林深笑了笑,点到即止,敏锐地不再继续,“请原谅我作为一个过来人的聒噪。” 她们默契揭过这个话题,一个言笑晏晏,一个佯装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