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师偏过头,看着随宴脸上强装的笑,很快又收回了目光,只觉得心里有些堵。
眼前埋着的人是谁,她并不知道,可是随宴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她倒也把故事听了个全。
随宴是如何养大随家那几个孩子的,她又吃过什么无人知晓的苦,这会儿都倒豆子似的全倒出来了。
跑货、卖艺、刀尖上舔血,随师听一句,心里头便颤一下,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随宴是不是知道了她是谁,所以才故意说这些刺痛她的心。
可那人神情落寞又认真,全然不像有别的意味。
随师沉默地听着,一直到天快暗了,随宴点亮了灯笼,周遭显得更阴森了,她那一嘴的絮叨也终于停了。
过完年了,我再带顾家班的孩子们来看你。随宴说完,手动了动,把随师往前推了推,作个揖,拜完就走了。
随师瞪大眼,她为什么要拜?但看随宴神情不像开玩笑,她只好走近一些,老老实实上了香,又恭敬作了个揖。
祭拜完了,随宴领着随师往回走。
但这回她还是没有直接带着随师回家,而是把她带去了江边的小馆儿听戏,点了壶茶,要了两个肉包,先草草填饱了肚子。
随师这下是真的不懂了。
但她没那么沉不住气,一直到听完了戏,江边的画舫都一艘艘驰走了,小馆儿里越发奢靡起来,随宴这才把随师带出去。
知道今天为什么带你出来吗?回去的路上,行人如织,随宴和随师手臂挨着手臂,声音能够清晰地传过去。
随师摇了摇头,不知道。
既然我是你师父,你总该对我多一些了解,对随家也要多一些了解。
随宴耐心解释道:方才见过的顾班主,你应该知道他是谁了。至于我们去的小馆儿,从前清儿在那里唱戏,我常常担心他,于是白天卖完艺了,晚上就过来听戏,一壶茶配几个包子就算一顿饭。
明日,再带你去商行看看。随宴想起从前,有些觉得恍如隔世,小海和小河当初说要做生意,我也是胆大,放手让她们去做了,现在回过头想想,那时我真是太敢赌了。
不过最后,她也赌赢了,随海的头脑就是随了二婶婶,甚至还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在。
还有子堂和文礼,我盼着他们多读些书,以后不必像我一样吃苦。随宴语气平缓,慢慢讲着,他们进了学塾后,也不算过了什么好日子,身边都是些富家子弟,吃好用好穿好,难免心中会有不平。
还有人欺负他们年纪小,随子堂在学塾挨过好几次别人的打,最后是他不想给我添堵,忍着不说,我便也不戳破。
随师听着听着,慢慢的琢磨出了随宴的意思。
日子还长着呢原来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