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栋办公楼都见不到一个人,只在门口站着一个值班的保安。
裴远溪朝保安点了下头,走出玻璃自动门,湿冷的寒风扑面,几乎要在皮肤表面结一层冰霜。
平日里熙熙攘攘的街道现在一片冷清,一眼望过去,只能看到路两边枯黄的树枝。
忽然,他看见那排枯树中间,有个突兀的深色身影。
裴远溪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停下脚步又定睛看过去,还是看到那个身影在那没动。
在原地站了片刻,他才抬腿朝那边走去。
寒风中,两边的树枝沙沙作响,落叶旋转着落下,只有那个身影一动不动。
走近之后,他逐渐看清那人的模样,高大的身形坐在窄小的长椅上,长腿不自在地曲着,脑袋微垂。
上次见到贺觉臣还是在电视上,男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那样坦然地说出那些话。
裴远溪垂眼看了他一会,才开口问:“你怎么在这?”
话音刚落,贺觉臣就猛地抬头看过来,眼睛微亮。
那样的眼神实在不适合出现在贺觉臣身上,裴远溪有些不自然地撇开了视线。
他习惯了贺觉臣在外人面前那副气场凌人的模样,而眼前这个人却像是无家可归的大狗。
“我想见你,所以……”贺觉臣往他身后的公司看了一眼,抿起唇角。
那句话没说完,裴远溪却莫名明白了他的意思。
平时贺觉臣还能以项目的事为借口,来公司见他,现在正值春节,这个办法就失了效。
他不知道贺觉臣是出于什么想法,不待在家过年,而是坐在他公司附近等着。
如果他今天没有来公司加班,也不会知道贺觉臣来过。
这其实跟他没什么关系。
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离开,但脚步却没有挪动,顿了顿又问:“不用回家吗?”
跟他不同,贺觉臣还有家人,至少贺觉臣的母亲肯定是盼着贺觉臣能回家的。
“我跟贺家早就没关系了。”贺觉臣没有多解释,脸上的神情也毫无变化,似乎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裴远溪想起那天在餐厅听到的议论,贺家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贺家了。
现在只有在提到贺觉臣时,其他人才会想起还有那么一个贺家。
他不知道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看来,贺觉臣也不再把贺家放在眼里。
就算如此,也不是贺觉臣在春节前夕大老远跑到这个偏远小城的理由。
裴远溪的脚步动了动,想要转身离开。
他今天还要去超市买菜,再晚点过去,超市老板就该回家准备年夜饭了。
他要买好能够撑过新年这几天的食物,不能耽误时间。
坐在长椅上的人仰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没有出声,似乎就像他说的那样,只是来看看他。
落日将地面的影子拉长,橙红色的天光洒在长椅上,将男人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
“……走吧。”裴远溪迈开脚步,朝附近的超市走去。
身后静了一瞬,接着响起衣料摩擦的声响和急促的脚步声,挺拔的身影转瞬到了他身旁,紧紧跟上他。
像这样并肩走在去超市的路上,对以前的他们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却恍如隔世。
有那么一瞬,裴远溪会产生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的错觉。
超市的招牌出现在前方,寒风卷起门口的塑料门帘,打在门上哗哗作响。
推门走进超市,冻僵的身体顿时被暖气包围。
收银台的老板抬头跟裴远溪打了声招呼,又看向他身旁,笑呵呵道:“今天有客人啊。”
裴远溪微笑着应了一声。
旁边正在算账的老板女儿也热情地跟他打招呼,看到他身旁的男人时,微微一愣,紧接着低头拿出手机刷了起来。
等她不可置信地再抬头看过去时,两人的身影已经走远。
超市里放着喜庆的新年歌曲,零星几个客人站在货架前挑选商品,打电话问家人要买什么回去。
这几年来,裴远溪早就习惯了独自生活,但每逢春节,看到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难免会想到自己是孤身一人。
然而现在,他却抽不出心思来感伤。
贺觉臣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旁,就差没有贴在他身上。
裴远溪走到调料区的货架前,想拿最上方的火锅底料,还没抬手,另一只手已经先帮他拿了下来,放进他的购物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