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栗张了张口:“你的生活里只有我吗?出国后日子会变得丰富起来吧,课业,同学,小组,也许还有短途旅行,逛逛公园,看看大海和落日,不好吗?” 愤慨和委屈一并冲上来:“所以现在是,因为你想回到自己舒服的秩序里,就也想把我塞回你期望的,我应该遵守的秩序里?” 他陡然喝出声:“你跟以前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舒栗被吓得激灵一下,如遭侵犯,她下意识壮大声势:“我不可以待在自己觉得舒服的状态里吗?因为这样的我让你不舒服了,我就不可以这么做了是么?你说我在强迫你,你又何尝不是呢? 察觉到她在动怒,迟知雨声音骤降,鼻腔堵得无法换气:“我没有强迫你,我只是静静地坐在这儿,你都受不了了。搬出来之前,你也不是这样的。你就是对我没需求了,我着手的事情可以由陈语桐代替,属于我的亲密只会给你负担。” “舒栗,你有没有想过,你根本就没喜欢过我,你只是在那个阶段怜悯我,需要我,又刚好被感动了。现在你觉得麻烦了,完了,惹上一个甩不掉的人了。” 天啊…… 舒栗嗟叹着,差点忍不住要流下泪来:“你为什么要这样想自己?” 她深呼吸,面前的人的状态是如此糟糕.。某个瞬间,她好像回到从前,面对失控的学生,即使被侵染,即使也在溃堤边缘,她也要顽强地镇住自己,绝不能跟着对方一起失控。 她努力梳理着彼此近来的症结,轻唤他名字: “迟知雨,也许这只是我的看法。我真的觉得,你把生活的支点放得太单一了。如果你把我当成你跟世界唯一的链接,那么对你我来说,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男生寂然无声。 一会儿,他虚弱地撩起眼皮:“这算马后炮么?” 理性的陈词似乎激发出他更多的耻辱和愤懑:“是你进入了我的生活,是你说可以一起慢慢来,你对我的那些要求,我照做了,也那样选了。可你为什么越来越不看向我了?我决定出国了,你给我的时间反而更少了?” “这不是伪善是什么?每次都说的那么体面,其实每个字都在说,我不能让这男的占走我的人生。我就问你,对于我出国,你有不舍吗?还是你早就在悄悄断舍离,只等我情绪失控,好让你顺理成章地说再见?” 他额角青筋偾突,脸红得吓人:“什么我的生活里只有你,那是因为,从头到尾,我就没有你们期待的那些东西!我打游戏睡懒觉没社交,是的!这他妈的才是真实的我!实话告诉你吧,心理证明只要想开就有,自从你搬出来,我的药量就翻倍了,饽饽也从来没拒食过,是你让我赖上你了,你让我觉得自己变好了,你让我感到安全了,你让我看到了我从小就想要的那种我,可为什么现在又要把这些从我身上收走?” 舒栗惊怔地瞪着他。 他狂暴得让她陌生,也绝望得让她心痛欲裂。 她缓步上前,试图拥抱他:“我没有离开你好吗?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你冷静一点。” 男生一瞬后退,冷漠地避开,从高处睥着她:“像你一样冷静?你真的会因为我出国难受?完全看不出来呢,你现在的样子特别像我爸,那么冷静和可怕。” 舒栗没有再动:“我没有那么激烈,是因为跟你在一起的那一刻,我就接受了要异国的事实。” 他讥诮地撇了下嘴角:“是么,那你考虑过之后要怎么维持感情吗?有抽出过一点点时间想过吗?” 舒栗说:“我当然考虑过啊,你上学我上班,每天同步一点时间联系,聊天或者视频。但你必须搞清楚,你们学校只允许休学一年,不是可以重开的游戏。或许跟我成长环境有关吧,学习,工作在我眼里,一直比恋爱更有优先级。” 她慢慢地整理措辞,尽量不刺激到他:“也许我们当时开始得太仓促了,这些东西没有足够了解或对齐……但这些不是不可以聊一聊的。” 迟知雨无言了,少晌,他闷笑两下,眼底流露出某种刺红的,透骨的失望:“早说啊,早点说出来不就好了。” 他喃喃重复着:“你本来就是一个,会把爱人排在最后面的人,而我……” 他几乎把她当成生命的意义。当她不堪重负,当然会第一个撇下他了,从此轻装上阵。谁都觉得他是个讨厌的包袱,是个奇形怪状的异类: “舒栗,你当初就不该答应我的。” 让完好的她,忍受了如此畸形的他这么久: “浪费了你这么多时间。” 当糖纸彻底剥裂,他们都会发现。 没人不会发现,里面只是团惨不忍睹的泥点。 第70章 第七十颗板栗魔镜魔镜 舒栗心烦意乱地回了家,晚餐好像是没有味道的,她帮陈亚兰将碗筷收进厨房,借此转移注意力。 见女儿难得没一吃完饭就回房间,她新鲜问:“怎么了,今天还不觉得累?” “没有啦,”舒栗挤着眼睛笑一下:“就突然想帮帮忙。” 毕竟回到只有自己的时空里,又将面对寂若死灰的手机。 下午不欢而散后,迟知雨先行离开。她在原地无措驻足许久,才理了理几乎无变化的碎刘海,继续坐到电脑前画画,摁了好几次撤销后,舒栗也绝望了,拿起手机给对方发消息: 「你还好吗?」 没有任何回复,她掉头找许阿姨,问迟知雨有没有到家。 阿姨说,回了,但是一回来就进卧室了。 舒栗缓了口气。 阿姨问:你们闹矛盾了? 舒栗不清楚那算吵架,还是已经在处以极刑。毕竟恋爱三个月,最严重的冲突也只有吃日料那次,它轻描淡写地擦过去,没有留下深重的划痕,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 但迟知雨今天的状态确实吓唬到她了。 他像一只久饿后发狂的野犬,若非教养的绳索勒着他,随时能冲上来撕碎她,而后同归于尽。 舒栗眼眶涨红,又深吸气逼回去。 她很害怕; 同时又很悲戚。 她没有回复阿姨的疑问,只是交代:那他晚上出来吃饭了,你再发微信告诉我一下好吗? 许阿姨说:一定。 舒栗心不在焉地坐在书桌前,今日的待办和完成事项都无心书写,笔尖干涸了,她将笔套阖上,往前翻阅往常的记录,除去工作餐食相关,也有恋爱的章节,特意用樱花粉的荧光笔打底,配有一些小树和雨滴相亲相爱的简笔画。 目光近于失焦时,手边的机嗡响,舒栗忙拿起来,看到阿姨的透露:没吃饭,但去过一次卫生间。 舒栗敲了个“好”字,回到置顶聊天界面,仍无任何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