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有歌声传来。
一道意料之外的光刺破了黑色的雾气,就像夜幕被撕开一个口子。
口袋里的牙齿忽然间发烫,乔知遥和阿诺向后看去。
那是一条人鱼。
有着艳红的尾巴,金灿灿的双目,他将双手交叠于胸前,垂下眸,在海水中口吐出时间最动人的歌声。
随着他的歌声,光芒自他身后蔓延。
海底的徘徊的异种,天空残留的兽潮,连绵不绝的血腥暴风雨,如同被人按下播放器里的暂停键,所有的一切都停息下来。
也就是这时候,她听见了声音。
那是一个同样悦耳的声音,雌雄莫辨,却带着时间的沧桑。
[梦魇。]
梦魇。
那是她作为陨星的名字。
“谁。”
她警惕地眯起眼,四处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就仿佛它是从她的脑子里蹦出来的。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
[你果然来了。]
“……?”
黑刀斩碎了屏障内的最后一只异种,阿诺仰起头,有些不解地看他。
[这是五百年前的残音,我之身形早已毁尽,只是借由零碎的躯体,短暂地与你对话。]
祂说。
[我是哈目的总和。我也与你一样,是天外降下的星星。]
[人们唤我‘祝贝’或是‘朱拉’。]
[而你,我的同类,你有资格唤我的本名。]
祂的声音空灵。
[沉泪。]
“……沉泪。”
虽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现身,但她牵引海洋暴动,本就是想乘乱追寻对方的踪迹,既然对方主动现身,那她的目的已经达成。
她从山腰向下,来到礁石,走到人鱼的面前。
人鱼双目无神,可歌声却并未停止,乔知遥不知道那个哈目族青年去了哪里,但比起对方,她更加在意。
“不管你现在在哪。我有许多需要指教的事情。”
[我知道你想问的。在太阳升起前,在这具身体毁灭前,我们有很多时间。]
乔知遥皱眉:“你说什么?”
[正如你所观察,每一任‘朱拉’生来承载着我的意识,带着我部分的能力,当他生命走向尽头,我之意识将冲破束缚,调律海底我之残躯,庇佑从我血肉中诞生的子民。]
她感到意外,扬眉:“哈目族…是你的……”
[他们是我的孩子,我残缺的孩子。被你信徒吞噬的那些生命也是我的孩子。彼此吞噬,彼此融合,如果没有情感的负累,如同最后降临的‘满月’,这是我等之间天然的宿命。]
“……”
残缺。
彼此吞噬……
原来不仅海底的那些怪物想要吞吃他们,岛上诅咒侵蚀后的一草一木,拥有最多诅咒的核心“朱拉”,也是维持他们形态的养料。
异种与哈目人彼此依存,缺一不可,陷入微妙的平衡。
当平衡由于一方的繁殖而打破,他们将献祭一代又一代的“朱拉”,唤醒沉泪的意识,将一切调律,重归表面正常。
这就是传说的真相。
也是为什么现代的“朱拉”在得到“沉泪在哪”的回答时保持沉默。
他看到的,是所有哈目族人、以及他们现在身处的整座岛屿。
……
那个叫被当作“朱拉”牺牲的哈目青年,居然还会选择因族人的安危而向她隐瞒。
[你不必介怀。]
沉泪的意识说。
[梦魇,若有一日,你输给了祂们,你的意识不再,无数新的生命也将从你的躯体中复生。]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阿诺,他听不见这些声音,但大致隐约能感知到发生什么,持刀站在一边,等待他们的对话结束。
[生命终有尽时,诅咒亦然,一如你来到了这里。]
“什
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