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没有意义。]
祂指挥起掩藏在更深处的触手,如同掐灭火烛,一个接一个掐灭在身边亮起的光球,同时数百颗硕大的触手也向严罗刺去,重新扳回和梦魇的对峙平衡。
直到一声轻微的撕裂声打破了沉寂,这一声撕裂在在场的三位陨星之外。
啊。
水母轻轻的想。
是乔知遥记忆里很好吃很好闻的那个味道。
“……”
阿诺将手轻轻搭上了眼前水母的一根与腕**缠的触须根部,动作很轻,声音却很酸涩,又干裂。
“您在这里,对吗?”
他在痛苦。
她下意识想回答他一句,却发觉自己也和眼前的克拉肯一样,并没有发音的器官,于是只是抬起还在忙碌的触须根部,凸起一点碰了一下他的头,像在安抚。
很奇怪。
她不过是一只水母,明明已经构析了全部的情感,明明已经不需要这些东西,但她还是想要这么做,就好像身体的某一个部位有着自己的意识,告诉她必须这么做。
虚空中无法传递声音,他没有得到回答,脑海中只回荡意味不明令人恐惧的尖啸,脑袋被无形的力量蹭了蹭。
他说不上内心的感受。
在这虚空中,他已经能够重视一切,而入眼却不再有熟悉的身形,只有透明的巨型水母,哪怕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隐隐约约地有一种感觉,或许她已经不在了。
她变成了祂的一部分。
她不再是她了。
但…那又怎样呢?
他聆听到怪物的低语。
[人类。]
[她已不是你的主人。]
[如果你想要她变回来。]
[来到我的身边。]
[你的体内有我的血肉。]
[你也是我的信徒。]
异神的声音充满蛊惑,代表祂情况并没有看起来那样游刃有余,急切地需要什么来填充自己,杀掉面前这两只闹腾的幼崽。
阿诺直视对方的双眼,尽管人类的那部分在疯狂告诉他危险,他也不曾退后一步,只是冷冷的。
[她的力量是吞噬与重构。]
[现在,她可以重构你的‘不死’。]
灾厄的回声嗯了声,无比傲慢。
[所以呢?]
阿诺缓慢的摇了一下头,放空自己,让在场的三颗星星都听不到自己的心声。
他其实一直没有告诉别人一件事情,哪怕在心底,也很轻易地就被他埋起来。
开始只有一点点,一个单词。
后面是偶然的一个句子。
或许是因为现在的自己由人格,她的祝福,和灾厄的诅咒构成。
他能听到,感知到,她的,或者是灾厄的心音,哪怕只有一点点残缺的部分,但能够让他理清楚情况。
眼前的平衡岌岌可危。
就差一点点,她就会成为这个世上唯一的神明。
她会去很多地方,会在星球里畅游。
在她成为进化的那一瞬,乔知遥、或者李知遥,都只是星星梦魇做过的一场无头梦,只是祂的一个切片,死士和公主,研究员和怪物的故事就此结束了。
没关系的。
至少他发自内心的感到开心,因为他终于获得了自己的救赎。
他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地方。
看到过那么的风景。
她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所以不必要伤心的。
只是有点可惜。
传说中,结束后他们会一起去海外岛屿,似乎只能永远搁置了。
他紧了手里的刀,拢了拢怀里的照片,看向眼前在真空中漂浮的,反射出无比璀璨星空的水母。
多么美丽的生物啊。
现在只差一点点了。
最后的一点点。
他放开自己的身体,将所有的力量都融成极易消化的一团,扬起手,撕开自己的外皮,将内容物全部贴在用于吸收力量的透明触须上。
陌生又熟悉的力量注入,平衡的天平开始向祂这一边倾斜,梦魇的声音和她有些相似,但不完全一样。
[你在做什么?]
生命力又是熟悉的褪去,但他这一次没有生起任何想要阻止的欲望。
他朝祂微微笑起来,笑容很甜。
那是水母吃到的,前所未有的美味。
祂很满意对方的识趣,又有些惋惜这种美味居然是一次性产品。
但要是能吃下掉灾厄,也算不亏。
只是。
身体有某个部位,或者某个切片,在生气,在不断抗议,叫祂阻止,甚至威胁着要撕开祂的身体,分开祂的意识。
触须蔓延出来的消化网络包裹住了黑雾与血肉的全身,只有一双干枯的手依然捧着祂的透明而优美修长的肢体,贴住丑陋而扭曲的脸,轻轻喟叹着。
[我…无比地…爱着您。]
[从见到您的那一瞬起。]
[直到现在。]
最后。
他只是想以另一种方式,永远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