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盛把俩小张叫回来,黑着脸瞪他们,警告他们别偷看不该看的东西,不然戳瞎他们的眼睛。
小张委屈巴巴嘟囔:“谁想不开会去偷看老大啊。”
金黄棺液在轰鸣雷声中震颤不止,咕嘟咕嘟像一锅药汤,雷声停歇同时四周嗡鸣的青铜簧片停止颤动,吴邪骤然从棺材中坐起,撑着棺壁剧烈咳嗽,无数的红色的肉块一样的东西从他嘴里呕出来。
张起灵夺过阿盛早准备好的毯子,把张海棠捞出来裹成蚕蛹,胖子在一旁给吴邪顺气,吴邪咳了十几分钟才停下来,他摸了摸胸膛,动作机械的穿上胖子递给他的鞋子衣服,恍惚看向四周。
胖子问他感觉怎么样。
吴邪摸了摸胸口,深吸一口气,体内针扎一样细密的疼痛消失不见。他回忆雷声中所看见的幻觉,表情十分复杂。
“海棠呢?”
胖子拍他的肩膀,乐道:“看你都没事,棠妹子能有啥事。”
“没救了。”
黑瞎子声音毫无波澜,他站在一旁,难得没有表情。
吴邪和胖子表情一滞,缓了很久才理解了黑瞎子这句话的意思。
胖子机械一样的回头。他身后,张海棠头枕在张起灵腿上,面容恬静。
张起灵安静的像一座雕像。
他看着张海棠的脸庞,对方临终前的画面再一次在眼前浮现。
一股酸涨绵密的疼痛从心脏处蔓延,逐渐麻痹他的四肢。
他记得这个感受。翻开残缺的记忆,他模糊的想起在很久很久之前——在悬崖上,在喇嘛寺里。
或许是因为过于刻骨铭心,即使无数次失去记忆,仍旧能回忆起蛛丝马迹。
也曾在梅雨夜梦回,梦中缭绕不散的藏香,梵呗经声,五彩飘荡的缎带。他又回到那个大雪纷飞的喇嘛庙。他穿过一道道回廊,掀起一扇扇帘子,最终停在一扇门前,女人轻柔的歌谣从里面传来,他知道里面有人在等他。
他在门前站了很久,在他踌躇时,身后伸出一只手,替他推开那扇门。
他转过头,惊讶的看见张海棠站在身后,她裹着红袄褂,脸冻得通红,从他身边穿过,一路小跑进天井之中,他快步跟上她,来到院子里,经过最后一道石柱,母亲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背对着他,温和的哼唱着那首藏语歌谣。
清晨阳光柔柔撒在院子里,母亲的头发变成半透明的金色,头饰闪着亮光。
他环顾四周想找到另一个身影,回头时,张海棠从石柱后跳出来,他熟悉她的习惯,配合后退半步。
清亮的笑声混淆着轻柔歌谣,回荡在天井之中。
那一刻,好像所有沉重的东西都消失了,恒古不变的心态初次泛起涟漪,雀跃伴随着疼痛疯狂生长,跳跃在每一条血管。
梦境破晓,熟悉的苦痛再次席卷。
一个古老的灵魂随着时间的流逝进入他的身体,离开时留下只剩下躯壳的他
……
胖子从窒息的眩晕中回过神,走过去的时腿直发软,先探了下鼻息,又抓着手腕摸脉搏,两个动作重复了数次。
“真死了。”胖子喃喃自语,表情是一种呆滞的空白。
吴邪走了两步,脚一软趔趄了下,缓缓蹲下来,颤巍巍的手贴在张海棠的肩头。
好冷。
比当年大雪纷飞的墨脱还要冷。
“海棠别睡了。”吴邪的声音仿若呢喃
张海棠的模样就像睡着了一样,好像下一秒就会跳起来,和以前一样笑嘻嘻的对他们喊:“surprise!”
三二一倒念了十几遍,吴邪所幻想的一幕终究没有出现。
“海棠我求你了,以后我都听你的,你别闹了……我撑不住的……”吴邪哆嗦着手晃张海棠,声音哽咽的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