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难以想象,还能再次见到那个人,根本是想都不曾想过的场景。哪怕是现在,再次相遇的那一幕仍然像一块沉沉的热铁,那份压迫性的存在感,仍在胸腔中强烈地鼓动着。
究竟该以何种心情面对终将走向末路的那人?到底该以怎样的方式再次回到他身边战斗?以人的双眼重新审视他的遭际,和泉守兼定仍然无法认为自己比过去更能理解他的选择。
可是,他却喜欢那样的土方先生。
尽管此后有无比艰辛的人生正在未来等着那个人。然而,那时他所见到的土方先生,仿佛不论前方是什么都会一如既往地冲锋向前。就算知道一步之外就是万丈悬崖,那个人也不会有丝毫犹豫吧。他原本的主人,就是这么执着顽固、不知变通的人。
如果那个人的命中注定的苦厄是他不得不亲自去面对的命运,那么,能够再次——再次亲手守护他的命运,真的是何其——何其有幸啊。
而自己能够获得人身,能够回溯时光,再次与那个人相遇,能够拥有这份守护旧主的力量——全部都是拜如今的主人所赐。
还真的是……被好好关照了一番啊。可恶。
“嗯?说了什么?”审神者没能听清。
“——我说……谢……”
“嗯?”
“……我……说!谢——谢!”
明明是在道谢,但听上去简直怒不可遏。
审神者那副意外的模样,让和泉守兼定心里的火气又开始噌噌往上直冒。
“怎么见了原主,立马就变得坦率啦?看来得让你多见见他。”
“——你这家伙!不要得寸进尺!”
虽然被狠狠威胁了,但审神者却开怀地笑了起来。
“太好了,兼桑恢复精神了。”
“你们……不要都跟着那家伙一起‘兼桑’‘兼桑’地乱叫……”彻底被打败了似的,和泉守烦躁地把头发抓得一团乱。
“有什么关系,我也是兼桑的搭档啊。”原本笑着的审神者顿了一下,换了一副语气,“不……应该说,我也想成为你的搭档啊。”
这次,轮到和泉守兼定难掩诧异地抬起头。
她在说些什么啊,她不是早就已经是……
然而,坐在一层薄薄的月光中,审神者那副一贯安静的神色,如今却被他看出了些许破绽。
有些犹豫的明快,故作豁达的轻松。然而平静之下,另有无限隐忧。就像普通人一样,也会心生胆怯,也会忽然失去勇气。所以,没能十全十美地演好这出戏。
好像,如今的主人也没有之前认为的那么难懂——至少现在,和泉守兼定完全能看懂藏在那副神情背后的心思。
哪怕审神者总是说,自己不配与刀剑的旧主相提并论。可同为刀剑之主,她不可能不把自己置于与他们相同的立场中作比。
大概这家伙,一直都在为了他们而忍耐着吧。和泉守兼定好像明白了审神者为什么会表现得那样一如往常,几乎把所有人都骗过了。一直说着让他们无需顾忌自己、想见的话就去见吧之类让人火大的话,然而,在面对自己真正的心情之时,还是会像现在这样,让那些深深的不安露出马脚来。
要装作若无其事的话就好好装到最后啊。真是个破绽百出的主人。
“喂,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和泉守兼定厉声道,“我会为了守护历史而战斗,并不只是因为想要守护那个人的命运,也是因为,那是你给我的命令。”
审神者看起来还没能充分理解这番话,和泉守兼定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如今的我是只为你一个人而挥动的刀。你给我搞搞清楚!”继续厉声地教训着主人,然后,却顿了一下,稍微别开了目光,声音变得有些别扭,“而且……”
——而且?
审神者望向看起来有点不自然的和泉守兼定。
“要是,历史变了太多的话……说不定,你就不会出生了吧。那种事,怎么可能让它发生……”
审神者眨了眨眼睛,终于不再掩饰满脸的惊讶,简直是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你到底在吃惊什么啊!”和泉守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声。
“没有……只是觉得,兼桑怎么忽然长大了一样。”审神者如梦初醒地说,“那个……兼桑,你再回去土方先生身边多呆一阵子如何?哎呀哎呀,真是惊人的成长啊……”
和泉守兼定怒火中烧地双拳紧握:“你……这……混……”
就在这时,坐守门外的近侍长谷部突然破门而入。
“和泉守兼定!我忍你很久了!到底要对主出言不逊多少次!立马砍了你这目无主上的混蛋!”
“哈——?!来得正好,刚才出阵我正好没杀够呢!”
“在主面前你连一句敬语都没说过吧!立刻向主道歉!”
“少废话,我和主早就不是还要啰嗦那些繁文缛节的关系了!”
“……哈?……和泉守兼定……哈哈,真敢说啊。”长谷部听上去好像快要变成其他的什么恐怖反派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