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点高度的转变让人有种重心摇摆的错觉,于是一期提议先绕着马场转一圈再上路,让身体习惯一下这种落差感。
直到一期在前方牵着马走进了阳光里,审神者才注意到他居然连遮阳的帽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了——骑在马上不便撑伞,而她直到上一秒一期把帽子递来之前都完全没有想过这一点。这就是常年照顾弟弟们才打磨出来的滴水不漏吗……审神者捏着下巴点点头,对一期的看法中又增添了一层十分虔诚的尊敬。
马儿开始缓步纡行,审神者逐渐意识到,不仅上马这一动作颇具难度,就连稳稳地呆在马上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为了调整坐态以适应马行颠簸,不仅要时刻调动腰腹的核心力量,上下传动的肌肉链也要始终绷紧才能依靠马镫稳住身形。所以,只是小小的一圈下来,居然像是自己跑了一圈似的又是出汗又是气喘,掌心也被缰绳磨得发红。
“主人不惯骑马,还是戴上手套吧。”
一期的话被马场边正在堆放草料的爱染听见了,于是后者放下推车就跑出了十来米——“我去拿!主人大人等我拿来!”
围栏之外,码放着一桶桶马畜的圊肥。另外几位负责马当番的刀剑正在帮忙把风干的马粪搬运到各个田地的负责人那里。
这大概算是内番中最不受欢迎(某振对马粪具有特殊爱好的胁差除外)的工作了。当值刀剑之一的大包平本来正干得啧有烦言,满心的不满亟待发泄,一偏头却看到了主人正坐在马上向下望着自己,不由得愣住了。
好高的主人……不对,主人怎么骑着马到这儿来了。
“一次能提得动这么多,好厉害……”看着他手里其他刀剑两倍之多的搬运量,审神者的双手在脸边啪叽啪叽鼓掌不休。
大包平一脸倨傲地扭过头。
虽然被夸了是很值得高兴,但是擅长提马粪好像没什么好自满的——
“别以为这样就能糊弄我,”大包平故意气冲冲地担着一座山一样的木桶走了,“下次也给那些无所事事的天下五剑安排点活干!”
虽然嘴上这么大怨气,但干起活来却这么卖力。审神者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捂着嘴直笑。
“……大包平好可爱。”
相当罕见的评语让一期都侧目了一下。
“主人觉得那样的比较可爱吗?”一期平静地问道,牵着马衔继续往前走去。
马上却突然一声惊叫传来。审神者不知被什么吓得歪了一下,差点整个人都从鞍上滑了下来。
原来是一只多刺的肥虫从头顶的一片枝杈掉落到了腿上。审神者终于看清那是什么之后,一阵悚然直窜天灵盖,差点从鞍上蹦起来。
不过,没等她僵着身子做出什么反应,脚踝便被一期按住了,就算想动也动弹不得 。
“失礼了,”一期垂眼说道,“先不要动。”
他的另一只手拂起衣摆,查看那只仍然盘附在腿上的虫子,片刻之后,忽然用戴着手套的手拈住,面无表情地扔进了一旁的灌木中。
再去看腿上的皮肤,那里已经迅速鼓起一条嫩红的粗杠,像被抽了一鞭子似的。
一期谨慎地盯视了一会儿,眉间松懈下来。
“是松蚕,没有毒的。”
审神者闻言也大松了一口气,毕竟那虫子满是瘤刺的外表堪称邪恶狰狞。她不知为何又瞟了一眼远处田间长谷部的方向,快速撩过裙角把腿上的红痕掩住了——要是让长谷部发觉了,可能会拔刀把虫子剁个稀烂。
一期大概误会了主人小心翼翼的动作,神情又变得紧张起来,“痛吗?”
“一点也不。”审神者摇着头否认。充其量只是有点辣辣地痒。
“药研那里有药膏,弟弟们有时候也会被蛰到。”一期说道,目光在主人被裙摆遮住的地方停留了一会儿,又抬眼看了看越来越炙人的烈日,似乎两者都让他有点放心不下。
审神者正在心中记下今日的第二条视察笔记:采购户外驱虫设备,常备蚊虫叮咬药膏。想着想着,忽然觉得好像出汗越来越多了,就在这时,听到了一期有点担忧的声音:“又变热了……主人想回去吗?”
其实半天下来已经把内番的大部分场地逛了个遍。所以回程的路上,一期牵马取道另一条树冠蔽日的花荫小道。
没想到,在这条路上恰好碰上了一身园艺工作服的福岛光忠,正在玻璃房中莳弄花草。
审神者在花房外驻马停下,探头看了一会儿,但是没怎么看明白那些扦条掐枝的操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好像很费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