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武周击溃裴寂,只用了一个昼夜。
他从晋州胆丧魂惊逃回长安时,骑着一匹瘦骨嶙峋的瘸腿棕马。
身形佝偻,面容憔悴,方领着残部灰溜溜潜入坊门,就被坊中张灯结彩的场景慎住。
街巷两旁挂着红艳艳的灯笼,像一串串熟透的柿子,彩绸从街边阁楼垂下,随风飘舞,好似天边五彩的云霞落入人间。
“何处来的乞丐帮子?真会挑时辰!”
为掩人耳目、逃得迅速,裴寂同残兵们皆脱了显眼厚重的盔甲,一路狂风怒号、沙尘漫天,衣衫褴褛、灰头土脸与乞丐无两样。
酒肆老板娘唾了他们一口,想着大好的日子,又挤出个笑脸,塞了把金花五色绫纸包着的糖酪,让穿得红彤彤的酒肆伙计将他们掩了去。
裴寂倍感屈辱,却听身旁捧着糖抹泪的小将,同老板娘道谢后问道:“今儿是什日子,这般热闹?”
“过几日更热闹!”老板娘喜滋滋道,“今儿还只是长孙大
人同莫大人纳征,之后大婚更喜庆呢!”
“莫大人?是莫君?!”小将眸中神色骤亮,不顾裴寂愤恨的目光,哀求老板娘多说些。
老板娘摇摇头道:“没听过莫君,是嗣昌局主持接种花苗的莫婤,莫大人!”
莫婤在长安城中妇孺间颇负盛名,花苗推行后,就成了家喻户晓的莫大人,因而她与长孙无忌的婚事,从他纳采送雁之日起就备受关注。
得知长孙无忌今日纳征,百姓们天不见亮就自发挂起红灯笼、高悬五彩绸、门贴双喜字……
食铺酒肆更是煮了红鸡子,用金箔纸裹了喜糖,还悄悄往莫府门前撒了五谷杂粮、红枣、花生等。
是的,不要怀疑长安城百姓的八卦能力,他们连莫婤同长孙无忌成亲后的住所都打探了出来。
“长孙大人点骨气都无!”一尖嘴猴腮的歪嘴男,望着门上莫府的牌匾,酸溜溜地道。
话音方落,就被身旁的女子狠狠拧住了耳朵,拳拳到肉,揍得他哭爹喊娘。
“你懂个屁!这是爱慕!这是尊重!”
“不就是妻管严吗。”
“你还敢顶嘴!”
“啊~”
两人的争执莫婤和长孙无忌无从得知的,未来小两口正在害相思病。
将门开了个缝,莫婤探出小脑袋正惊讶于百姓们的大手笔,就被莫母塞了回去敲打:
“你可老实些,别想趁着他来下聘,偷溜出去见他!”
“我们许久未见,我想他了!”她水汪汪的双眸可怜兮兮地望着莫母,义正言辞地道。
莫母翻了个白眼道:“就一旬未见,我不信能想死你?”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
单大人见母女俩又拌起嘴来,忙上前劝架,心头却是对她们的语出惊人颇为无奈。
莫母撇开他,点了点她的眉心,学着大户人家夫人的口吻,语重心长地道:“未出阁的小娘子,矜持些才招人喜欢!”
“我怎样他都爱慕的!”颇为硬气地回嘴,单大人又想叹气,却见莫母很是赞同的颔首。
只是莫母虽附和,面上却还是箍着她,听外头敲锣打鼓、唢呐声声,她只能托着脑袋叹气,遗憾不能去凑自己的热闹。
前些时日,从安兴坊出来后,她忙着铺开长安城中花苗的接种,长孙无忌也忙得脚不沾地,还日日同她汇报行踪。
今儿个画好的家具样式,要让她过目;明儿个院中栽何种果树,要她定夺;连卧榻的板材都带回了小样,供她挑选。
这是两人日后的小家,她也颇为重视,不需她出力,只是挑挑款式材料,断不会不耐烦,就是有些选择恐惧症了。
“你有什要求?”瞧着都颇好的床板材,她纠结地问他。
他不仔细琢磨板材,反定定看了她半晌道:“无甚别的,但要结实。”
想着中年发福的长孙无忌,她煞有介事地颔首,口中还安慰道:“成亲后我会督促你锻炼,不会重得将床板压垮的!”
“若不结实,如何锻炼?”他眸子幽深,里头透出些让她心悸的光,意味深长地道。
“锻炼又不在床……上。”话说到一半便琢磨出深意,她耳根泛起热意,瞬时就红了。
淡定自若地抬手,他用修长的玉骨逗弄着她肉肉的耳垂,或挑或捻,还顺着耳廓轻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