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一种什么心情,原来自己所经历的十一年都是为了这一天而做准备。
杜蘅的脸在她眼里变得不再清晰,她费力地辨认杜蘅一张一合的嘴唇在说着什么。
远处,一个小丫鬟带着几名郎中和家丁匆匆向杜蘅跑去。
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微微抬起身,对着杜蘅的方向费力又缓慢地一字一句说出口。
多谢小姐救命之恩,我愿誓死追随小姐,护小姐一世平安。
说完,她便彻底昏了过去。她没看见的是,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杜蘅久久愣在了原地
第2章
不知从几岁开始,杜蘅夜里常常做同一个梦。
梦里她被一箭射中胸口,身上的疼痛感和濒死的窒息感都太过真实,仿佛身临其境。她不断重复着被射杀的过程,却挪不开一步,无法逃开。
她一次次在夜晚惊醒。
起初,她只以为是个噩梦,但随着时间流逝,她又开始梦见不同的场景。
她梦见自己在雪林里迷路,遇到了几只结伴的野狼,她躲在树丛后不敢出声。
醒来后她也并未多想,只觉得自己没理由去山中,将自己置于危险中。
可没多久,祖母生病,母亲带着她去山中祈福,路遇劫匪,慌乱中她跟人群走散。她真切地见到了和梦中一样的野狼,在她捂着嘴躲在树丛后时,她才恍然意识到此时的场景和梦中重叠。
她又梦见新帝篡权夺位,党派之争腥风血雨,难民随之四起。在惊醒后她装作无意地向母亲打听朝中事情,母亲却只说最近不大安稳,不许她出门。
没过一月她得知了新帝继位的消息。
她梦见自己父亲升了官职,几日后,府里接到圣旨。
她翻阅了许多书籍,寻找有关预知梦的内容,却一无所获。
她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如果她做的梦最后都会灵验,那么从小到大经常做的那个梦,是否也会发生?
她闭上眼,仿佛又感受到了真实的痛感。
她开始决心改变梦境,梦中的内容毫无规律,有时的视角是她自己,有时又是一个旁观者。
在她十岁生日宴那天,她故意穿了与梦中不一样的衣服、饰品,梳了不一样的发髻。她将宴会上演奏要用的古琴琴弦划断,确保万无一失。
就在宴会开始前夕,她被受邀来的一位官家小姐推入池塘中,入水前,她看见那女子迷茫的表情。被救起后,她被拥簇着换好新的服饰发型,她看着镜子,有种无力感。
宴会开始,没人在意这一段小插曲,在众人极力的夸赞下,她被要求演奏一首古琴,她惊讶地发现,琴弦已经被人更换好。她看向春月,春月笑嘻嘻地对她说多亏发现得早,及时修好了。
杜蘅脑中的弦却崩开了,她抱起古琴,重重摔在地上。
众人听到动静停止了闲聊,宴会变得一片死寂。
终于成功了吗?她激动地浑身发抖。
下一刻,一名宾客出声,夸赞她的琴艺高超谁人不知,今日此举想来是效仿伯牙摔琴来表达难觅知音。
话音刚落,满堂宾客齐齐惊叹赞不绝口,她的父母脸上也略带自豪之意。
疯了
杜蘅看着自己身着精致服饰,眼前热闹的场面和夸赞声络绎不绝,与梦中别无二致。
已经不知是多少次失败,杜蘅仿佛浑身坠入冰窖,寒意从脊背散开,面前的那些人变得不太真实。
那天夜晚,她望着月亮,祈祷自己能改变结局,迎来真正的自由。
小姐,小姐?
春月的呼喊声让杜蘅的思绪收回,手中的茶已经冰凉。杜蘅拿起毛笔轻轻蘸下墨水,在纸上落笔。
小姐,你那天不是说不准备出门吗,怎么又突然顶着大雨跑出去,还吩咐我去找什么郎中,救了个不清楚底细还浑身是伤的人回来。
杜蘅手中动作不停,她是想不去的,这些年来她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改变梦境的机会,但是
杜蘅回忆起那女子的模样,面色惨白,浑身是血地躺在雨里。
那日她盯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陷入了沉思,如果她不去救她,真的改变了预知梦,那还会有人去救她吗,那个人会不会就死在那里?
改变梦境的代价如果是一条人命,她真的会开心吗?
她想到这里,突然拿起伞跑出家门。
她似乎不太一样。春月听见杜蘅低喃了一句什么。
杜蘅又回忆起那女子晕倒前的最后一句话。
当时她定在原地,一瞬间浑身的血液都聚集在胸口,脑中嗡嗡作响。
她说的那句话,在她的预知梦中,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