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我家里的古董,玩物,好吃的好玩的,他都可以收走。
第二个我写给贺栎山。
我端坐在桌前看着那一张白纸许久。不知道怎么动笔。
往事一幕幕涌上来心头,我死之后,他会是什么心情?他在京中许多朋友,是当我只是其中无足轻重的一个,还是我在他心中,比其他人稍强一些。
我有一些话想要写,却觉得写了 ,好像我将自己放得太重,写出来惹人笑话。
一个人对所有人都好,哪里都周到,便看不出来,他许多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只是体贴的敷衍。
我从来没有听他对我讲过什么重话。
跟许多别人也一样,因为我的身份,遮掩起来一些真实的想法。
一个人如果真心,怎么会完全没有脾性,没有任何的棱角?
我提笔写了几行,又觉得不妥,抓起来纸揉成一团掷了。再重新拿纸写,也是这样。写了没有多少,两个想法就来回打架,揉皱了扔掉 ,扔掉之后又重新再写。
到令我焦头烂额的地步,我扔了笔,不写了。
上床睡觉的时候,又怎么都睡不踏实,和衣起身,又来到书房,将纸摸出来接着再写。
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得这么办了。
更何况,这些遗书也不一定到时候就交得出去。不过是写着,免得以后突然,很多事情来不及交代。
心头一松,脑子就重新活了起来,我掌着灯,匆匆忙忙写了一张纸,吹干,折好,塞进信封里面。
翌日,我叫了晏载过来。
身边人中,我只信得过他,跟他交代,“一旦本王有个什么意外,你就把这些信,交给该交给的人。”
种种安排好,我觉得满身都轻松了。
本来我计划要给林承之写,但我与他虽然已经斩断交情,也担心这封信落到别人手里,揭穿他过去的身份。但如果不写过去,我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写的,于是便没有写。
再则……算算时间,他应当已经成亲。
如果我真的有什么不测,这封信交到他手里,一是打搅,而是叫他心里有一些负担。
人死之后,何必再去给活人添那么多的麻烦。
总之,不写的好。
***
新的知州姓柳,名善,四十出头的年纪,人高高瘦瘦的,样貌比年纪看起来至少老个五六岁,带点苦相。千里奔波来这里,有一些水土不服,将养了一段时间才正式上任。
期间,我去知州府看望过他。
房间里面没有别的人,他咳嗽着从床上爬起来,打开衣柜,从包袱的最底下翻出来一件有些旧的外衣,拿出来外衣,又打开在左边的袖子翻了好久 ,找到一个鼓起来的地方,拆开线,从里面捉出来一个信封。
“晋王殿下,咳、咳……这是承王殿下叮嘱下官交给您的信。”
搞了半天,竟然是我二哥的人。
我拿了信,塞进袖子,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又艰难地从床上起身 ,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在我身后道:“承王殿下还要下官给殿下传一句口信。”
“什么口信 ?”我转过身。
都写了信,还要传什么口信?
我心中好奇,走到他的床边。
柳善单手撑住身体坐正,咳了一声清嗓子,苍白着脸,神情却有一些威严,“承王殿下说,殿下在处州这几年,承王殿下一直都没有忘记殿下,每每想到殿下的遭遇,都觉得心中郁结,逢年过节的时候,路过殿下的府邸,总想要进去看看,但恍惚之间,又想起来殿下已经不在京城了。”
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我拿着信到了将军府,躲进书房里面,第一时间拆开就看。
大白天,阳光正好从窗扉射进来,照得白纸黑字亮得至极,我来回读了两三遍,长吐了一口气,身子往椅子里面一载,仰头去看窗外的光。
古时月照今人,昨日去时的艳阳,我看也跟今日没有什么分别。
光就这样晃着我的眼睛,一时,我恍惚过去。
信上面写的内容不少,大概总结来,就两件重要的事。
第一是我父皇这一回确认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无论宫里面的道士和尚怎么念经,大臣们怎么祈福,御医院绞尽脑汁,都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再有大的好转。
第二是林承之当了当朝左丞相。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