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伴在一阵思考之后,说了句让他很吃惊的话:“那么,排除以上两种情况,殖民小兵对管道视而不见的原因显而易见——这是他们掌权者的安排。”
“你是说……大卫·尤加特医生?”
“山脚下是医生的别墅,”莫里斯摇动着手指对他说,“那是他精心装修过的,他没那么傻变着法地摧毁自家房子。你想想,除了他,谁还有相同的权利?”
“路易斯·尤加特总督!”
莫里斯微微笑了笑。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塔齐欧转过脸对着他,“这儿有土著,有士兵,还有他哥哥的房子。”
莫里斯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亲爱的塔齐欧,大型火山喷发可是场不小的灾难,其毁灭性不亚于疫病。而那位总督最渴望的是什么——不就是灾难吗?只要火山爆发,这件事必定会归咎于印第安原始宗教,以助长方济各会的嚣张气焰。更重要的一点是,喷出来的岩浆会形成多种矿产——他们殖民到此,不为矿产还能为什么?”
“但既然是总督的意思,那岸上的殖民小兵为什么要租船给我们?他们不怕管子被破坏吗?而且管子已经破了。”
“这得感谢大卫医生,”同伴哈哈笑起来,而后摇了摇头,“你以为他收留我们真的是出于好心吗?”
塔齐欧看着他,张口结舌。
莫里斯在他肩上拍了拍:“这里有他的一部分财产,他当然不会由着他那个丧心病狂的弟弟到这儿胡闹。可毕竟他们是兄弟,是智利湖大区的殖民者,犯不着因为一两栋别墅深化内部矛盾。他收留我们,多次强调兰奇胡亚湖的风景好,允许手下租船给我们,说明他早就料到我们会在湖上发现那根管子,确信我们会插手这件事。他要借我们之手摧毁管道,阻止火山爆发。因为这样一来既能维护他的个人利益,还不会破坏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最后呢,再以‘挑战当地殖民者权威’的罪名将我们逮捕处决。整个过程中,医生是最大的受益方。”
“那假如,我们没有发现那根管子呢?”
“奥索尔诺火山就会在我们面前爆发,我们连同小船被岩浆吞没,土著信仰难辞其咎。日后如果有人发现管道并当众质疑,说不定我们两个亡魂还会被他们拉出来顶罪,譬如说——我们受女巫指使在湖里安装管道从而造成火山爆发,顺便讹一下我们的国家,反正死无对证。不管灾难有没有发生,他们总能全身而退。”
塔齐欧的脸蒙上了一层阴影,他撅起嘴巴,唇瓣愠怒地撇向一边。“路易斯·尤加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那种深度,普通人类在里面根本活不过一分钟。”
“是的。除非,他不是普通人类。”
他们停在原地,视线缠绕在一起并打了个死结。
莫里斯突然说:“准备好了吗?”
“……什么?”
一颗灰头土脸的小珍珠将冰川照亮,银白色兽毛发出钻石般的光芒——
“抱紧我的脖子,带你到世界尽头。”
第20章
20
冰原上,美丽的北极狼人载着红发男孩儿,跨过冻结的烂泥地,奔向世界尽头。
寒风拂面,塔齐欧将脸埋在浓密柔软的银色兽毛中,暖意席卷全身,他双手搂着莫里斯的脖子,搂得很紧。慢慢地,他抬起头,试探着去触碰那两只敏感的、毛茸茸的耳朵。
狼耳抖了抖,塔齐欧看着它们笑起来。
他开始不断地挑逗这对小东西,吹气、亲吻,再一整个含进嘴里。莫里斯现在不能说话,他可以趁机做些出格的事情。
凌晨两点,他们停在一座小岛上。
周围是星辰般的篝火,奥那族人齐刷刷地望向这里——欧洲模样的美少年牵着直立狼人的爪子。
很稀有的画面。
人们纷纷举起火把,大喊着塔齐欧听不懂的语言。
半小时后,族长呈给他们一只香喷喷的烤鹅——当地人将塔齐欧误认成迷路的神明,莫里斯则是他的专属灵兽。
塔齐欧拿出一袋樱桃和这些红彤彤的人类分享。篝火旁是木棍和骆马皮搭建的窝棚,每一只窝棚都差不多大。起初他们没办法用对话交流,后来他们发现交流有时候不需要对话。
白天,塔齐欧和莫里斯在一片山毛榉树林里散步。
树干七歪八扭,布满细密的白色绒毛,几只野兔躲在窝边驻足观望。
“树也会长胡子啊!”塔齐欧抚摸着上面的寄生植物说,“这儿就是我们要去的南方大陆吗?”
狼人点点头,捡起木条在地上画了一个名称——火地岛。后面又写:“世界的尽头,1520年10月由葡萄牙航海家费尔南多·德·麦哲伦命名。”
“这里到处都是高山冰碛,”塔齐欧想不通,“为什么要叫它火地岛?”
“麦哲伦先生上岛时跟我们看到的场景差不多,到处都是土著的篝火,于是有了这个名字。”
“既然火地岛是南方大陆,那鲍莱克应该也在这儿。可为什么这里看上去一切正常?海神说鲍莱克给当地带来了灾难。我感觉我被骗了,莫里斯。海神是骗子。”塔齐欧觉得自己就像个被波塞冬耍得团团转的白痴。
“或许鲍莱克知道我们要来,提前吓跑了。”莫里斯继续写道。
孩子两眼放光:“我们的名气已经大到能够威震四方了吗?难怪族长一见到我们就送我们烤鹅吃,他是在感谢我们吓跑了鲍莱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