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医生退出解剖室,他长出一口气,将自己和莫里斯关在一起,手里的刀子被那半截蜡烛所替代。房间几乎没有任何设备,只有食盆、水碗,和一条千疮百孔的墩布。
食盆里放满解剖剩下的动物内脏和人类尸骨。墩布躺在墙角,颜色红到发黑,不知道那是它本来的样子,还是经过鲜血洗礼后的面貌。
好在整体还算干净,看上去像精心打扫过。
莫里斯双眼眯成一条缝,微弱低沉的野兽喘息声填充着塔齐欧全部的听觉。“变回来吧,”塔齐欧咕哝道,“你知道你现在很虚弱,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狼人无动于衷。
塔齐欧上前解下铁链。“你走吧。”他提出另一条建议,“或者,咬死我再走。”
狼人依然无动于衷。
塔齐欧有些恼了,他捧起莫里斯的头,试图掰开他紧闭的獠牙。“别这样……”他忍不住呜咽,“我讨厌你欺负你自己。”长年累月的思恋与哀痛涌上心头,化作泪水流淌出来。
莫里斯绕开塔齐欧的手,将嘴巴轻轻担在他肩膀上,舔他脖子上冻凉的皮肤。当弱小身躯不受力而向后倾倒,一只狼爪适时将它撑住。塔齐欧闭上眼睛,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蜡烛燃尽,他们被拉入黑暗深海。
※
塔齐欧每天晚上都会来这里,带一篮熟肉、蔬菜沙拉和一两本书,与他的样本单独待好几个小时。
他喜欢读书给他听。
“伏尔泰说,人类最宝贵的财富是希望,希望减轻了我们的苦恼,为我们在享受当前的乐趣中描绘出乐趣的远景。”
狼趾在地上画:“继续。”
“伏尔泰还说……”他往后翻页,“友谊是灵魂的结合,这个结合是可以离异的。这是两个敏感、正直的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契约。”
还有一次——
“心尖由左心室构成,”塔齐欧捧着书靠在莫里斯怀里,“朝向左前下方,与左胸前壁接近,在左侧第5肋间隙锁骨中线内侧1-2厘米,也就是0.394英寸处可触及心尖搏动。心底朝向右后上方,主要由左心房和小部分右心房构成。上、下腔……”
但是一大滴口水砸中书页,莫里斯睡着了。
他们偶尔也会聊聊天。
塔齐欧告诉莫里斯,如今路易十六、玛丽九世,和王妹伊丽莎白公主都被推上了断头台。
“阿马蒂曾说他小时候见过玛丽九世,那年他为皇室演奏《小星星》,对比他大一岁的玛丽·安托瓦内特一见倾心,还扬言要和她亲吻结婚呢。”
塔齐欧还告诉莫里斯,路易十六的弟弟普罗旺斯伯爵流亡现已到布鲁塞尔,那些保王党拥立先王不满10岁的儿子路易-夏尔为路易十七。
“据说那孩子和姐姐被囚禁在圣殿塔,由鞋匠安托万·西蒙和玛丽-珍妮这对夫妇看管教导。”他停下来喝了一大口盐水,“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路易十五是路易十六的爷爷,他的曾祖父是迪厄多内。迪厄多内——你记不记得,莫里斯?那年秋天我们还抱过他呢,他一看到你就哭。”
莫里斯:“。”
这天晚上,塔齐欧什么都没带。
“食物和衣裳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他说话声音很轻,“莫里斯,不要离我太远。等我。”
巴黎的墙壁写满“自由、平等、博爱,或死亡”。半小时后,莫里斯躺进了漂在塞纳河畔的小船里。
第71章 心脏流浪记 04
71
临近午夜,塔齐欧从解剖室出来,独自一人走在回公寓的路上。
“就因为前两天给路易十七看了次病,今早迪索斯医生就被人下毒害死了。”
一个阴沉的声音扑到他身前,伴随一声口哨,是西奥·弗维勒先生。因为不再是御前会议成员,他的马投奔了另一只不待见它的主人。“波旁余孽还当宝贝供,要我说,与其留着祸害别人,还不如一刀给他个痛快!”
塔齐欧用暗绿色的眸子看着他。
“夏尔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他表情严肃,“无论是小王子还是阶下囚,都不是他自己的选择。”
人类咂了下舌:“站着说话不腰疼,接这烂摊子的是帕莱坦又不是你。他供你吃喝拉撒,他死了谁管你?你的夏尔吗?别指望了,小红毛。他现在都自身难保啦!你知道英国和西班牙那边怎么说吗?他们都说路易十七被妓i女们轮番强i奸染了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