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保持稳定已经很艰难,这个提议出现,我怕死的会是你自己。” 她看向那位后勤官员,直勾勾道:“还是说,你不打算自己去宣布这项命令,让士兵去面对他们的怒火吗?” 时叙第一次看到温阑珊如此激进的时候。 事实上,这件事有一个最好的办法可以解决。 那就是先把子弹用在平民身上。 时叙知道,在场许多人,都只是和自己一样想了想,但没有开口。 这是不能开口的东西,是不能说的话语,它是魔鬼才有的提议,一旦开口,其余人就有理由去实行,而代价,则是把这位魔鬼打入地狱。 没有人说,因为开口必定会死。 想这么干的人,多到根本就数不清啊。 时叙开始眼观鼻,鼻观心。 于情于理,都没有她这个边缘人士插话的地方。 “好了。”那位秃鹫一样冰冷的上校抬起脸来,他眯了眯眼,粗粝的嗓音仿佛砂纸刮擦地面,“没问题就下一个。” “我这里有个好消息!”温阑珊没有坐下,她捧着自己手中的纸张,双眼亮晶晶的:“这几天都没有人死!死亡率降低到0%了!” “伤势基本全部稳定了下来!” 和温阑珊的格外兴奋不同,其他人脸上的表情都说不上开心,时叙发现所有人都下意识看了上校一眼,然后才开始对温阑珊纷纷鼓掌夸奖起来。 “温医生真厉害啊!” “我们这里还好有温医生!” 啊…… 好敷衍的夸奖。 时叙又看了一眼温阑珊。 好真诚的笑容。 在虚假的祝贺里,时叙在会议上抬起头,借着昏暗的灯光和形状不一的人群,看向那位上校,第一眼,她就知道那名仿佛秃鹫一样的上校,他冰冷的眼睛里闪烁的是什么光芒。 ——他在等大多数人饿死,或者是完全丧失反抗能力。 他对于温阑珊导致的现状不满意,但他又不想放弃温阑珊这个人。 时叙之前一直没有见过这位少校,而这一眼,他给时叙的感觉很不好。 在夸奖之后,又是争论。 食物的问题无法解决,就意味着所有人都会死。 漫长的争论之后,上校开口了,他对于这场争吵,一句话就下了定音:“接下来所有的平民都改为三天一顿,同时开放征召,让人和士兵的探索队一起出去寻找食物。” “我们无法再白养着他们了,养不起了。” 没有人对这个提议有异议。 于是全票通过。 能跟着士兵出去人,会得到食物回来,可以获得一顿饱饭,剩下的,在嫉妒之余,也发现周围多了不少维持秩序的士兵,明白庇护所是铁了心把人赶出去。 出去的平民越来越多,回来的越来越少。 因为周围的东西都差不多搜完了,想要找到食物,只能去更远的地方,道路不畅,在路上花费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辐射服本来就不够,自然不可能供给给这些平民们。 在数天后,患上辐射病的平民数量激增。 庇护所的一片区域被划分出来,那里躺着许多已经意识模糊的人。 在轻度暴露情况下,初期的症状只是恶心、呕吐、头晕这类症状而已。 但出去过两次以上的,基本都变成了中重度症状,也就是剧烈呕吐和腹泻,以及血压下降、意识模糊,还伴随着焦虑症状。 有的人撑过去了,看起来好了些,但更多的,只能被安排在更偏远的角落里,因为一直都有人呕吐,这里的味道十分难闻,比起避难所内部还要难闻。 只有温阑珊才会来到这里,但辐射类药物在之前压根没有生产过多少,很少会有人有这种需求,她也根本无法去做什么。 那些看起来好一点的,也只不过是进入了潜伏期,在数周后,他们的症状开始进入晚期。 最开始出去的士兵也一样。 造血系统损伤、骨髓衰竭、白细胞和血小板锐减,轻微的伤口甚至鼻血都可能流血致死,同时眼下和身上各处出现瘀斑。 腹泻的人开始腹泻出血,出现脱水症状,胃肠道黏膜脱落,活生生拉肚子拉死…… 抽搐昏迷的更不用说,运气不好倒在自己的呕吐物里面,就直接被呛死了。 还有休克和多器官衰竭的…… 一瞬间,人少了数倍。 温阑珊没有放弃这些人,她开始研究内脏器官,试图打造出人造内脏,换掉那些因为辐射成为放射性肺炎的肺部。 她知道,如果他们不出去,迟早会饿死,但他们出去了,会因为辐射而死。 温阑珊做不到看着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她不眠不休数天,拿着一个非常粗糙的肺部找到时叙,对她说:“准备手术。” 时叙应了,她打开尘封已久的手术室的门,这扇门之前被温阑珊封死,她在里面闭门谢客,埋头研究。 里面已经基本上变了样子,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现在放任手术室里到处都是灰尘。 时叙找水和清洁工具,开始擦拭台面。 一行字从手术台上显露出来,看起来是温阑珊自己刻下来的。 “——拯救是生者才有的特权。” 时叙擦过那行字,眸光深深,她直觉这行字不能被人看见,于是拿出一罐磨砂修补膏,在字体上糊上一层。 第一位患者很快被搬运了进来,温阑珊站在手术台后面,应急灯投下的光晕笼罩着她单薄但令人安心的肩头,医用防护服的破洞里露出她已经干枯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陈旧的手术台上晃动。 躺在手术台上的是一个大小伙子,时叙记得他,他之前又高又壮,表情腼腆,现在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温医生,救救我……我不想死……”他一边咳血,一边试图拉起温阑珊的手臂,但他已经看不清温阑珊在哪了。 温阑珊主动拉住他的手,安抚道:“我在,我在的。” 小伙子听到温阑珊的声音,夹着泪水露出一个仿佛看到母亲的笑容,“温医生,如果我还能再多活三天多好……” “我想给温西表白,我想去放风筝……我想做的事情那么多,为什么现在就要死了呢……” “你别说话了,我在救你,我在救你。”温阑珊给他注射麻醉剂,让他安心睡下,简陋的手术室里,温阑珊开始备皮。 她突然停了下来。 温阑珊发现这名士兵的某一处皮肤有些不对。 她伸出手揉了揉,发现那一片颜色不一样的皮肤直接被她搓了起来。 温阑珊伸出手撕下,看到了一行纹在背部皮肤上的文字,黑色的字体仿佛蜈蚣一样爬满了原先平整的肌肤。 《自愿捐赠协议》 [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