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晟鸣确实不知晓自己竟曾说过这样的话。柳闻依十年前便自请入寺,在他的记忆中,过往十多年他们二人应是从未见过的。
可柳闻依记得,那是在她向皇上自请入寺祈福的前几日,那时姑母已辞世半载,丁枣儿封后,执掌凤印。那年她不过八九岁,丁枣儿见她第一眼,便想让她与沈郗做妾。
她父亲自姑母仙逝后便一蹶不振,仿若被诸多尘事压垮,一夕苍老。丁枣儿筹谋折辱她时,柳相卧病在床,护不住她。
就在柳闻依六神无主之时,企图向神明祷告以求心安时,她在大慈恩寺遇上了刚丧母不久的谢晟鸣。
许是母亲离世的打击过大,又或者是些其他的什么。她那时第一次见他,瞧着那张同她一般仍青涩稚嫩的脸庞,脑中想的便是若她有了婚约,丁枣儿便不能用姻亲来折辱她。
她那时尚年幼,又急于拜托当下的困境,便顾及不得谢晟鸣刚丧母之痛。
谢晟鸣拒绝了她,双眸有大哭后的红,他眸中燃着怒火,像是被柳闻依的结亲提议冒犯到,声音也因为这股愤怒而不自觉的扬高,“我的姻亲绝不会为了利益而联结!我绝不会娶你!”
说完便拂袖而去,徒留柳闻依一人站在原地。
山间的风吹过她的发梢和裙摆,叫她无端打了个颤。
她看着谢晟鸣远去的背影,心中一片绝望。
直到她游魂般在大慈恩寺里乱转,碰上了早在柳青瓷死后便以祈福之名来到大慈恩寺清修的柳青烟。
柳闻依一见她便怯怯唤了声“大姑母”。
柳青烟却没应,只是平静的瞧着她,又用同样平静的嗓音说了一句“与阿瓷真像啊。”
这句话给柳闻依新指了一条路,迷雾散去,拨云见日。
柳闻依在大慈恩寺多住了几天,回城后便立即进宫,在丁枣儿前头向皇上自请入寺伴柳青烟左右。
此后十年,她再未出寺半步。只是谢晟鸣那句话却像是刻在她脑中般,时而想起。
谢晟鸣想问,帐外带着太医开好的外敷药回来的宫人已候着,正轻声询问可否进来。
柳闻依也没他问的机会,起身后径直往外走。帐门撩起,她与端着药的
宫人错身。
这头的二人是已话毕。而徐清那头,场面却实在难言。
沈祁话落时,徐清随手点了个最近的宫人,让她帮沈祁包扎后便准备绕过小几。可手腕上的力却半分不松,扯着她连步子都迈不开。
沈祁呢,也就拽着她不说话。场面便这样凝固住。
赶巧了钟珣奕这时也刚策马回来,他本也是来找徐清。钟皓如今被皇上下令看押起来,他听闻些消息,知晓昨夜里徐清也在,便想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只是他下马走近后方感觉到这的氛围,一时踌躇。徐清却这时看了过来,她手上挣脱不得,只能眼神询问他何事。
他拱手作了一辑,迟疑道,“钟某有事想向徐姑娘讨教,不知……徐姑娘现下可得空?”
徐清闻言牵了牵嘴角,笑着回道,“正巧齐世子亦有事寻我,钟公子需等我片刻。”
她一面说着,一面手上暗自用力。
可沈祁那只手像是铁钳般,怎么也睁不开。
钟珣奕侧首看了眼齐予安,道了声“好”后,便先寻了个位置坐下等待起来。
齐予安也站在一旁,颇有耐心地看着徐清沈祁二人较劲。
“殿下松松力吧,待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崩开了。”徐清实在无法了,只得问他,“这只手伤哪了?”
沈祁不答亦不动,徐清只好矮身解开他另一只手的护腕,掀起袖口。
只这一眼,她便真沉默了。
沈祁确实没骗她,这只手的小臂处有一道似箭头擦过留下的伤,只是这伤既不大也不深,伤口表面只有一层已干涸了的血。
这伤口于习武之人来说,莫说要上药包扎了,怕是都不曾会注意到它。
徐清没好气地放下他的袖子,嘲他,“殿下这伤口,怕是等我与齐世子商讨完事回来,便已经好全了。”
沈祁瞪眼,唇瓣张了张,徐清一个弯腰凑到他耳边截断他的话,“殿下不是说了,齐家是个可拉拢的?”
“松手。”
手腕上的那道力终于松开,徐清又取了一条细布,到底帮他把伤口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