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然片刻,随即发出一声嗤笑,“徐清要为她舅父翻案,却把希望寄托在沈氏皇族身上,他沈家最会的就是过河拆桥,这些年世家大族一家家被拔了根,连她徐家都不能幸免,岌岌可危,她却还将翻案的希望放在静王身上,这也太可笑了。”
“我要的当然不止一个真相,真相就是我为国殉身的父亲死后还被他冠上了莫须有的罪名!我要的是我的父亲能留一个清清白白的身后名,要的是这让我父亲不能死得其所的沈氏覆灭!谁若阻我,我便杀了谁。”
燕琼面色发白,黑暗中却看不清,只能听见他略微颤抖的嗓音在问:“你要谋反吗?”
温观应上前逼近他一步,声音因为情绪而扬起,却又因隔壁有个萍娘而有意放低,两厢结合下透着股狠意,“不可以吗?沈氏的江山若不是我们的父亲,还有那林青且,早就被西陵亡了!他沈氏又是怎么对我们的?”
说着他又指向燕琼手中那把已脱了鞘的短匕,冷笑了声:“你如今听了这些话就想杀了我?”
“她们一声声地唤你燕琼,你就真忘了自己叫什么了吗?”
第53章
天色将明时,雨有渐歇之势,沥沥淅淅的细雨落在身上,只有寒凉之气如细针般扎入体内。
燕琼回到客栈时,高束起的乌黑发丝间结了一颗又一颗水珠,怀中捂着尚热腾的包子。
客栈大门未开,这些日子因着他们都在这暂歇,这间客栈便连日闭门谢客了。
如今天色尚早,街道上的铺子除了零星几个赶早的包子铺,其余都还未开张。
他垂眼在大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想起来要走侧门。
刚转身就看见身后撑着伞,有些讶异地看着他的栖枝。
她看起来也是刚到,满脸疲态,应是刚做完什么任务回来,准备先来客栈歇上一会
儿。见他一人站了门外,也不打把伞,就这样淋着,她赶忙走过去,将伞举高些罩过他头顶,将他整个人与雨雾隔绝开。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也不撑伞?”
栖枝比燕琼小满都大上不少,自小便像大姐姐一般照顾他们,现下见他浑身都凝着雨珠,眉心一皱,也不等他回答,直接推着他往侧门走。
“雨季最易染上风寒,先进去换身衣裳。”
他被栖枝带着从侧门进门时,正撞上了在大堂打盹的松枝,昨夜是他在大堂守着。听见动静,他抬眼看去,见浑身湿的燕琼,瞌睡虫立刻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起身快步走过去,“你怎么淋成这样?”
他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昨夜整夜守着大堂,根本没见到燕琼出去,此时见他从外面回来,却也没有起疑。
或者说是根本就没有多想。
“睡不着,出去买了几个包子。”燕琼抿了抿唇,从怀中掏出包裹严实的包子递过去。
袖口有一圈圈洇开的深色水迹,可包裹着包子的油纸却一点雨水都没沾到。
松枝接过,有些疑惑,“你想吃包子?那你同我说一声就好了。”
“他说他睡不着,不是想吃包子了。”栖枝没好气地提炼重点给他,“快去给他拿套干净的衣裳。”
松枝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放下包子,一把勾住燕琼的脖子将人揽过来,“我还以为你是饿得睡不着才出去买包子的,下次你……”
声音渐渐远去,栖枝将阖上的伞放在桌上,她看着从侧门处一路往楼上延伸的泥印,方才还带了点担忧和无奈的面色被凝重取代。
这泥印是燕琼带回来的。
舒州数十街都铺有青石,为的就是在梅雨时节能将这些连绵不绝的雨水都滤到地底,而不至于让水积洼。
而铺了青石的路,是绝不会让人的鞋上带上如此厚重的淤泥。
是而燕琼出门绝不止是去买了个包子,定然还去了别处。
他去做什么了?为何不说实话呢?
栖枝的视线顺着那痕迹往楼上看去,充满疲惫的眉眼间染上愁虑。
她是真的累了,自萍娘在广济寺被带走那日后没多久,成王的人便又有了动静,活捉的五名刺客二死三活,徐清和沈祁知道了有哪些人是成王那边的人后便着手将剩下三人送去京城,她一路在暗处跟着,终于蹲到了成王派来的第二批人。
争斗中那三名刺客尽数死在派来的那些死士手下,好在他们对徐清他们用处也不大了。
栖枝只护下了此番奉了沈祁命令来押送刺客回京的那位大人,他不是成王的人,也不是沈祁的人,只是普普通通奉旨随沈祁来舒州查案,一切行动皆听沈祁安排的官员,他第一次见这刀光剑影的阵仗,一时间被吓得不轻,不过记得这场景,日后说不定也是捅向沈硕的一把刀。
暗杀兄弟,刺杀朝廷官员,劫掠刺客,只要沈硕还没登上那个位置,这些都是足以让他下马的罪。
此番她不仅拿到了成王豢养的死士身上的令牌,还接到了从京城春涧居传来的消息。一路赶回来,还要甩开那些追着她的人,她有几日没好好歇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