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妗走后,赵似娴一人在花亭中坐了许久。
她有些想不明白。说到底,沈桉去边境是有好处的,沈郗失了君心,此刻是其他皇子赢帝心,夺兵权的最好时候。
可落到徐妗口中,却好像是宁妃故意算计,让盛王妃在周王府小产,使周王府陷入众矢之的,这才让沈桉去了边境的。
她想着想着,侧首去看那盛放的朵朵中逢花。
百花宴上的花,凡是放置在宴席,或者是要做成花食的,因着钟芸熙要来,她都一一特地审查过,即使她也不想钟芸熙平安诞下这个孩子,但也不愿惹祸上身。可这中逢花,当时听郎中道是不会有伤有孕妇人的。
赵似娴站起身,又靠近那花。
难不成,真是宁妃在里头下了东西,故意算计于她?
她闭了闭眼,转身快步走出花亭,有婢女迎上来,她抬手随意点了一人,吩咐道:“去请郎中过来。”
昨夜收到父亲来信时,她心中天平便有倾向,后来阿念的信再传回来,她便有了决断,当即回了信告知父亲。
虽她此次希望父亲不要掺和,先等沈桉回来,但徐妗今日这番特地的‘提醒’亦是给她敲了警钟。若是宁妃真算计于她,让她这些日子下来都不得安宁,那赵家与周王的结盟怕是也要再掂量掂量了。
夜幕降临时,宫城内一片寂静,一辆马车低调地从宫门进去。
宋府中,赵似念方沐浴完,正坐在铜镜前净发,屋门骤然被自外推开。
她被惊了一下,慌忙回头,见到了自昨晚摔门离去后便没再回来的宋箫。
他三两步快走至赵似念面前,明明一副很着急的模样,站定后却又哑口,嘴唇几次嗡合,硬是没吐出个字来。
赵似念站起身,仰头看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有了这句问话,后面的话好像一下都好说了。
宋箫轻咳一声,“方才宫里来了消息,道是陛下醒了,怀王殿下已赶去宫中,但宫内禁军层层把守,皇后又早早候在殿中,尚不确定是不是圈套……”
他微微一顿,后头的话又卡在喉口说不出了。
赵似念认真听着,见他停了,又等了几息,才问道,“所以你现在要进宫吗?”
他点了点头,“我随父亲一道进宫去。”
赵似念抿了抿唇,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只道,“那你万事小心。”
停住一息,她想了想,又道,“长姐已去信父亲,此番他不会插手。”
宋箫轻‘嗯’了一声,又等了片刻,见赵似念好像没有要说的了,他才喉口吞咽了一下,道:“你就待在家中,早些歇息,我明日一早就回来了。”
像是要出远门的丈夫在宽慰妻子般,他又吐出两个字,语气中竟难得带了些温柔之意,“别怕。”
赵似念一愣,对这突然的温情竟有些难以适从,她飞快地眨了两下眼,想说些什么,但宋箫说完已转身快步离开。
屋门‘吱呀——’一声被阖上,赵似念沉默地站着,良久后才缓缓坐下。
皇宫内,手举火把的禁军守在殿外,钟逸承沈瑜一干人等都被拦在梯下。
而殿内,丁枣儿放下空了的药碗,侧身坐在榻边,垂下眼露出一个怀念的笑来。
“臣妾还记得,那年陛下刚被先帝贬黜,那般破烂的地方陛下住不惯,很快便生了病,那会儿陛下身边就只剩下臣妾了,臣妾也是这般前后忙活,伺候陛下用药的。”
手轻轻抚上用金丝线勾勒着龙纹的锦被,“陛下那时候烧的迷糊,还握着臣妾的手,说往后定会杀回来,到时许臣妾一个要求。”
“可臣妾又有何所求呢,臣妾一直以来都只是想留在陛下身边。”
她笑了笑,眼眶中浮现了点点水光,“后来郗儿降生,因着没滋补,生下来时就那么小一个,还奄奄一息的,臣妾那时候最怕的就是他活不下来。”
说着她抬手还比划了一下,皇帝眼皮半阖着,随着她的话好似也回忆起了那段日子,瞧着她比划的动作,想起沈郗刚出身时他初为人父的喜悦,苍白虚弱的脸上露出点笑意。
“陛下瞧着臣妾害怕,还宽慰臣妾,说再等等,很快就要结束了,到时候定会寻最好的药材给郗儿补身体。”
那时他已暗地蛰伏许久,只待一个时机便能翻身夺位。
“臣妾知道陛下向来是说到做到的。”一滴泪从丁枣儿脸侧滑落,她抬眸看向皇帝,眸中有委屈也有怨怼,“臣妾一直记得陛下说的再等等,也以为等到了,可陛下却转头迎了柳家女杨家女那些世家女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