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昔全躺倒下来,雪落得更凶:“我不想让你再生气了。”
墓室内静了许久,她才继续说道:“有一个人,她说笑像你,撒谎像你,虚与委蛇的时候也很像你。”
“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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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京城内,文灵院前。
这个曾经盛极一时的仙居宫阙如今与市井之气融为一体,街边的摊贩与乞丐也不再避讳这里住的是什么修士名流,该做生意的做生意,该吆喝乞讨的也不羞涩。
两个负责通传戍卫的门子浑似没骨头,歪坐在墩子上,嘀嘀咕咕嘻嘻哈哈。
临街立着一块破木板,上边张榜贴着告示:“五月初五午时一刻,文灵在此遴选人才,考察策论,成者效力于天下郡县,敬告诸君,有意者……”
围观者寥寥,像这样敷衍潦草的告示,全城仅仅贴了三四处,有的还被冗余的消息遮盖了半角,根本引不起百姓的注意。
许玄带着顶草帽,好歹足上穿了双木屐,不算太招人议论,他身后带着两个首阳下拨的修士,上前仔仔细细把告示读了一遍。
“…传说文灵院当日用人不拘品格文化,只论修行天赋高低,如今看来不假。”
他揣了袖子,望了望身后面红耳赤的两人,轻轻笑笑:“两位,只怕一会要劳烦了。”
“应该的应该的…”
两人应承着,心里暗叹,自从三年前文灵经过一次重整,那些老人十不存一,被宗主带回首阳的仅仅三十多人,剩下的留在这有名无实的宫阙里,也就是混混日子,现在自然是不好用的。
许玄上前扣门,惊动了门子,两人远远打量一番,面上浮上一层笑过来,底下却是轻蔑:“这位就是许公子?我们院首早就等着请您吃茶,快请进来。”
他们口中的院首,正是当日高铭阳手下不知哪个徒子徒孙,后来高铭阳出了事儿没了,他便充作大王,占了文灵院,巴巴地替了师父掌管空了的文灵院。
三人进去,并未到章华殿,只是进了后院这位院首的私房。
进了门一个干瘦干瘦的老头子离位迎了上来,活像是一根移动的旗杆。
“许公子,可把你盼来了。”声音尖细着穿透人的耳朵,留下久久不散的刺痛。
许玄身后的两个弟子差点笑出声。
这哪是院首,是大内总管还差不多。
许玄却恍若未闻,甚至容忍了这位“总管”上前拉住他的手。
两弟子不想这样清贵的公子哥没有一点架子,原本跟着一届凡人办事的郁闷散去许多。
“公子可要喝些什么?用些什么?我不知你喜好,怕是怠慢了公子。”
许玄摘了帽子,只是说:“寒暄便免了,且在下一届凡人,怎敢让院首招待。”
他一句话挑破了吴黔的心思,对方笑吟吟地问:“公子看过告示了?”
许玄答:“看过了。”
“文采如何?”
“不错。”
“可有言辞不当之处?”
许玄把手搭在桌子上,斜了眼睛看他。
吴黔拍手到:“那就行了嘛!”
跟着来的那两位弟子都看不下去了,做事哪有这样敷衍的?!宗主不在,这些人瞒天过海的本事能把文灵院的房盖掀了。
许玄敲着桌子,默然了一会:“院首想来是知道,这几年宗主脾气好了许多,不像从前那样杀伐果断,事事要按着道理规矩来。”
吴黔不明他的意思,只好点头。
“所以,来之前,我早准备好了规矩。”他微微笑起来,那笑又冷又薄,像是秋凉时节的一阵风。
吴黔打了个哆嗦,嘴唇嗡动。
只见许玄从怀中取出一摞地契与案牍。
字字句句,皆是这些年来他侵占民宅,强霸妻女的罪行凭证。
吴黔余光扫了一眼,恨得一拳砸到桌案上,茶盏震跳。
许玄提醒道:“当年高长老是怎么死的,没有人比院首更知道了吧。”
他白了脸,当初正是他向沈昔全告发了自己师父私收贿赂,滥杀百姓。
后来高铭阳废了全身灵脉,被赶了出去。而他…为了断绝后患,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弄死在乱葬岗。
吴黔咬着牙不说话,阴声道:“许公子想要什么?不会只是为了纳才之事吧。钱?还是地?”